无音也不与徐霜麟拐弯抹角，他的目的尤其明确清晰，见徐霜麟也大方的承认了，便一声冷笑，先是讥讽道：“你倒是实诚。”随后顿了一下，才又不冷不淡的说道：“你在她身上做了什么手脚？又将她的真身藏于何处？”

“天魔……”徐霜麟微微垂眸，他语气不变，听不出来什么意思，顿了片刻，方才继续说道：“她就快回来了，这件事情你也很清楚，我们都知道她一旦重新现世，届时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她又会如何——你我都应该很清楚的。”

“所以你做了什么？”无音大约是打定主意不听徐霜麟说什么话了，他的问题自始至终都只有那么一个——徐霜麟对魏十音做了什么？

这个问题才是无音最最关心的一个。其他的问题，都并不重要。

“万年前神界为封印天魔倾尽所有，后来神界几乎覆灭，他们不得不自封神界，将整座天空之屿丢入无边虚空，直至时机成熟，方能重回世间。”徐霜麟抬眸看向无音，语音微顿，又说：“神界之人自知此番入虚空定然非是百年千年便能了结的，因此留了后手，避免新的天魔现世亦或者是天魔冲破封印再度降临人间带来灾难。”

“什么后手？”无音抿了抿唇反问道。

“倘若天魔将出之际，神界尚在虚空不得回，世间便应重建一座天空之屿，届时新神入神界，神界重建。”徐霜麟说着再次顿了话音，他似乎是还有些犹豫不决，又像是在怀疑自己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一般。

“所以你要让她去做这新神之主？”无音听了一耳朵，将徐霜麟话中最重要的信息提点出来，冷笑一声，大概是被气笑了，又说：“这就是你们说的后手。”

“世间既有神有妖有魔有人有灵物精怪，每一个族群都各有特点，各有所长。但还有一种人，是超脱了所有的族群，独一无二的存在。”徐霜麟并未因无音的讽笑而退让，他自己虽然也有所犹豫，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更何况他已经做了一半了，便愈发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无稽之谈！”无音眼神森寒了下来，他即使是怒极了也依旧稳当着，连语气都不曾加重过几分，大约是有着与生俱来的一种教养风度，否则这会儿他可能已经站起来揪着徐霜麟的领子将他的人甩来甩去的了。

“你知道这并不是无稽之谈。”徐霜麟依旧是不躲不闪的看着无音，他抿了一下嘴唇，又说：“非人、非妖、非灵、非神、非魔，谓之——魔神。”

“……”无音死死的盯着徐霜麟，似乎是不敢相信他竟真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又似乎是在因为自己清楚的知道徐霜麟一定会去做但他却无能为力而感到无力的愤怒。

就像是一个人怒极了，重到能击碎天境一般的一拳狠狠地打出去，原以为能将那人粉身碎骨、身死魂消，结果其实是一拳击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无力着，最终谁也没击碎，反倒是惹得柳絮飞了漫天，乱了自己的视线。

“神界最初的王便是这样的一个存在。”徐霜麟抿唇道，他不顾无音那几乎能化作真枪实刀的森寒视线，又继续说道：“尘世间最初的神界之王亦是这尘世间最初的一个魔神，尔后数代皆为魔神，因为只有超乎一切族群的魔神，才能镇得住这整个神界，也能镇得住天魔。”

“……”无音没有说话，又也许是被徐霜麟气得半死，他依旧是死死的盯着徐霜麟看，仿佛这样做就能真的将他盯死了一般。

“上一任神界之王封印界门之前曾交给我一样东西，是要将非己身而成魔神者，变为魔神的最重要的东西。”

“佛法无边，佛祖是此间信众最为多的，虽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但也从未有人怀疑过他的存在。因此，佛祖所有之力，也当是这世间最为强大的力量。”

“我将佛骨融入她的魂灵之中，以此加深她与佛骨之间的联系，待佛骨与她魂灵融合得差不多的时候，她便也能够汲取世间信众之力，届时，我便会将她的真身归还。”

徐霜麟一番话说得也不算是诚恳，毕竟他从头到尾就没怎么变化过语气跟表情，像是个没什么感情的复述者，也几乎让人看不出来他这样的一个人为何会对魏十音那样的人情根深种至此。

他对魏十音的情意早已不能用“疯狂”二字去形容了。

“倒是很会给自己说好听的话啊。”无音却依旧是一副讽笑的表情，他咬着后槽牙，看起来如果不是一贯的冷静教养支撑着他，他就要马上掀桌而起，揪着徐霜麟的领子晃他个脑髓脱体了。

“这并非是好听的话。”徐霜麟抿了一下嘴唇，他搭在大腿上的手微微握了握拳头，又说：“是逼不得已。”

“那你又为何要先杀她一回？”无音是铁了心的不肯吃他的套，他冷笑着，又说：“想将那一节佛骨融入魂灵，办法多的是，又何止杀人一种？你明知有其他的办法，却还是选择了借刀杀人，徐霜麟，你敢不敢剥开自己的心看看，你对她，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这回换徐霜麟开始沉默了，他也不知是在想什么，微微垂下眼眸，无音见状只是冷笑。

“借吴昀之手破她金丹，徐霜麟，你可真是想的一个好法子呀。”无音气极了，大约也是恨不能此时此刻立刻将徐霜麟折磨个死去活来的，但他还是堪堪的忍住了这种冲动，只是气得心肝脾脏肺都在疼了似的。

“金丹碎裂之时是何等痛苦的事情，想来从来都是天下第一、天下无敌的徐仙尊，是从未感受过的吧？”无音字字是刀，剜得徐霜麟一颗心几乎血肉模糊了起来。

疼吗？

自然是疼的。

可这都是没办法的。

他是罪有应得，祈求不得安抚。

“徐霜麟，倘若她有何不测，我会让你也尝尝金丹碎裂的滋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