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姑姑伸出自己的右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洛扶桑的额头，就像是在抚摸自己的孩子一样，她的眼里充满了不舍的目光。

“殿下，凝儿，老奴就托付给您了。”

这句话说完，叶姑姑的手便无力地垂下去，整个人再也没有了气息。

医官急急忙忙地前来把脉施针，忙活了一刻，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请公主、三殿下节哀。”

洛扶桑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呆呆地望着眼前一动不动的叶姑姑，顿时就愣住了。

等反应过来之后，他又拼命地摇晃着叶姑姑的手臂，希望她能有回应，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姑姑，姑姑你起来！”

洛扶桑歇斯底里地大喊着。

“姑姑！明明说好的，要带扶桑和凝儿姐姐去见阿爹和阿娘，姑姑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姑姑！”

“......”

小孩哭得苏霁华的心都碎了。

从小被生母灌下毒药，被生父抛弃，到后来如今自己最敬爱的姑姑惨死......

上一世，他到底是如何一步步地，从一个心智只有五岁的小孩，成长为十恶不赦的暴君的？

还有多少，是苏霁华不知道的？

看着泪如雨下的小孩，苏霁华蹲下来，将他揽入怀中。

“扶桑，姑姑她，要休息了。”

这么一个谎话，连一个心智只有五岁的小孩都骗不了。

可洛扶桑还是转过身，望着苏霁华，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他喘着气，泪眼婆娑，随后将脑袋埋进苏霁华的怀里，小心翼翼地抽泣着，生怕真的打扰了窗前的那个“熟睡”的人。

如此，苏霁华连安慰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他。

太子娶亲，普天同庆，整个皇城张灯结彩，有多少人会在意一个宫女的死活？有谁会在意她生前对谁来说，曾是最最重要的人？

苏霁华越发地后悔，自己没能阻止孙贵妃给叶姑姑施以杖刑。

她只是想要对叶凝儿略施惩戒，却没想到害了叶姑姑的性命。

“扶桑，对不起，是阿姐的错，是阿姐没有保护好姑姑。”

小孩挣脱开苏霁华的怀抱，小声呜咽着：

“不，不是阿姐的错，都怪扶桑，是扶桑太没用了，保护不了身边的人。”

说完，他便一遍又一遍地用力扇着自己的耳光，“啪啪”作响。

每次扇完，他自己的脸上便留下一道小孩巴掌大的红印。

“我为什么这么没用？为什么...连姑姑都保护不了，像我这样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洛扶桑一遍又一遍地自责。

这样的话，真的是一个心智只有五岁的小孩能说出来的吗？

苏霁华赶紧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重新圈在怀中，看着他脸上一道一道的红印，越发地心疼。

他竟然对自己下手如此之重。

“扶桑，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苏霁华安慰着，好歹让他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可没过多久，他原本瘦削的脸就高高肿起。

一个九岁小孩受了这样的伤，任谁看了都心疼。

苏霁华将他抱了起来，轻轻地拍打着小孩的后背，一遍又一遍地安抚着他的情绪，他才停止了哭泣，闭上了眼睛。

她便将小孩抱到自己的寝宫里面，嘴里轻轻哼着北辰的摇篮曲，哄他睡觉。

即使是在梦里面，他也依旧眉头紧皱。

好不容易把小孩哄睡了，苏霁华便叫来了医官。

医官仔细地查验了一番洛扶桑脸上的伤，然后递给苏霁华一盒药膏。

“公主，每日睡前给三殿下在患处涂抹，不出七日，便可消肿。只是这药含烈性成分，涂到患处的时候可能会有一点疼，公主为三殿下上药的时候还需要多找一两个人来将他按住才好。”

“知道了。”

苏霁华接过药膏，将它放在小孩枕头旁边的桌子上。

怕疼？

别人不了解洛扶桑，苏霁华还会不了解洛扶桑？

他若是真的怕疼，就不会自己把自己给伤成这个样子了。

看着洛扶桑这个样子，苏霁华真是又生气，又心疼。

当晚，苏霁华没有去苏长风的婚礼，而是一直待在寝宫里，她怕洛扶桑要是醒过来之后，发现她不在身边，会害怕。

她也就一直守在洛扶桑身边。

夜深了，小孩还没有醒过来，她便抱着小孩入睡，就像前不久在军营中那样。

“公主，该起来了，等会儿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向皇上和皇后娘娘请过安之后，就要来夕云宫了，公主快起身收拾一下吧。”

朦朦胧胧之中，苏霁华摸索着起身。

睁开眼睛一看身边，发现小孩早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

苏霁华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

“扶桑，扶桑呢？”

苏霁华慌慌张张地从榻上爬起来，连鞋都还没穿上就要去找人，还好被宫女拦住了。

“公主，这么冷的天，您好歹把外衣穿上啊。”

“三殿下一早就被谢公子带走了，谢公子说天黑之前会把三殿下送回来。”

一听到人是被谢凤鸣带走的，苏霁华便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如今再听到谢凤鸣和洛扶桑待在一起的时候，苏霁华已经不像从前那般紧张了，反而会觉得很安心。

于是，她便由宫女伺候着，起身更衣。

进到大厅，两位新人早已等候多时。

苏长风始终低着头，不敢和洛星辞四目相对，直到苏霁华来了，才敢抬起头：

“阿姐，你，你怎么起这么晚？昨晚，为何不见你？”

“昨日夕云宫出了点事，扶桑又受了些伤，便没能来太子府。”

苏霁华略有些歉意地说道。

“星辞听说，昨晚，是叶姑姑，她，离世了，是真的吗？”

洛星辞眉头微皱，淡雅的妆容显得她的容貌愈发地精致。

苏霁华点了点头。

洛星辞立马跪在了地上，朝着太阳落下的方向行了一个大礼。

“叶姑姑，都是因为星辞，才害得你如此......”

说完，她的眼角便挂上了泪珠子。

这本不关洛星辞的事，可洛星辞这么一说，苏长风便更加觉得愧疚了。

他也学着洛星辞的模样，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