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炎城定远门外，萧辰、吴越、张昭、颜如意四人踏上炎岭古道。凤鸣山属炎岭一脉，其大小山脉，络绎不绝，虽不如主峰雄伟险峻，然绵延数里，一望无际。而这古道，像是巨斧从天而降，生生将这丛山峻岭一分为二，似乎造物之神意犹未尽，竟将道路两侧精雕细琢，遂不见悬崖峭壁，或巨树成荫，缓缓升起，梯田纵横，错落有致。两旁更有无数岔路，通往山林之间。初数十里，尚有货商马匹，挑担农户，往来不息。然五六十里外，已罕有人烟，就连炎岭似乎也在此歇息，山势渐缓，古道亦如流水般缓缓向北，视野也随之逐渐开阔。八十里处乃当年正魔大战之所，四人勒马驻足，只见四周一片焦土，古道虽已修缮，然周遭土地仍仅有零星杂草，只有最顽强的植被，方能在这饱受烈火与煞气的土壤中生存。四人稍作休整，便继续赶路。再往北走，山麓消减，繁草渐多，抬眼处一马平川，一望无际。此刻四人已出炎岭，踏至烈焰草原，时值深秋，百草枯萎，一片萧条，古道逐渐模糊，多段已荒草丛生，秋风掠过，刷刷作响，犹如黄浪直至天边。张昭取出地图对萧辰、吴越道：“古路尽头便要分头行事，此行凶险，二位师兄多加小心。”萧辰颔首道：“颜师兄，张师弟，就此别过，保重。”说罢颜如意与张昭策马扬鞭，直奔西北方向去了。

午仓距炎城约六百余里，快马需三日到达，比之阳平要近上一日。颜如意、张昭又是修真人士，体力远胜寻常百姓，且均非话多好事之人，一路只是默默前行，故路程又缩短半日，此刻已可隐隐望见午仓外城，二人安置好马匹，欲先寻个村庄民舍，打探一番，于是乔装成寻常百姓，往田间小路去了。

时值深秋，农收已过，田间一片枯黄，张昭用力踩了踩龟裂的土地，泥块“咔”的一声断成两截，张昭拾起地皮碾碎，摇摇头对颜如意叹道：“大旱如斯，谷物尚不及腰，望眼处一片破败，此地百姓今年怕是难过了。”颜如意本非农家子弟，对魔教中人亦无好感，冷冷应道：“白虎堂作恶多端，早已天怒人怨，如今也是咎由自取，张师弟切勿妇人之仁。”说罢遥指远处农舍道：“如此穷山恶水，你我二人先去会会此地刁民。”

少倾二人已至田间农舍，其通体均由砖石和着黄泥堆砌而成，屋顶并无瓦片，亦无茅草，北境少雨，其建筑多是如此，而此间并非村落，乃是农户田间小憩之地，故更是简陋，泥墙外爬满植被，西南角的土墙已破碎一大块。颜、张二人本以为此处早已荒废，正欲转身离去，不料袅袅炊烟升起，门内缓缓走出一皮肤黝黑、须发皆白的七旬老人，岁月雕刻下满是皱纹的额头与生活拉扯下松弛的面颊像是一幅画卷，描绘着时间的沧桑，微驼的身形虽算不上硬朗，却也丝毫没有蹒跚之态。老人望见门外二人愣了愣道：“不知二位小兄弟来访老朽寒舍有何贵干？外面风大，若不嫌弃，先进屋喝碗热水吧。”颜如意见老人眉宇间尽是慈祥与诚恳，完全不似印象中的“魔教妖人”，一时不知所措，倒是张昭上前一步道：“多谢老伯，我二进城途经此地，口渴难耐正欲讨碗水喝，多有打扰，还望见谅。”老人哈哈大笑，侧身引路道：“小兄弟客气了，快快有请吧。”二人寒暄几句，便随老人进屋去了。屋内一床一几，再无其它摆设。屋角炉内生着小火，老人提起炉上的水壶，将水倒入旁边一个缺了口的陶碗后递给张昭道：“此间只老朽一人，陈设简陋，仅有一只旧碗，还望二位小兄弟莫要嫌弃。”张昭赶忙接过一饮而尽道；“此时农忙已过，老伯为何还孤身一人在此守候？”老人目光突然黯淡下来，接过空碗蓄水后递给颜如意后道：“老婆子死的早，两个儿子又都去北方参军，老朽在哪都是孤家寡人，倒不如来这田地里拾拾秸秆，找点事做。”颜如意愤愤道：“白虎堂如此征兵，只留老弱耕种，如何让百姓生活？”老人摆摆手道：“好男儿理当镇守边疆，为国效力。想当年老夫年轻时在北境服役，在抵抗野人劫掠的战役中以一敌二，取了两人首级才换得了这六亩薄田。”说罢挺了挺身子又道：“若犬子也能建功立业，也不枉老朽对他们的一番教诲。”颜如意哑然，张昭赶忙接过话来：“今年旱情严重，收成怕是不及往年吧。”老人叹了口气道：“尚不及去年一半，好在何大人减免了赋税，又开仓赈灾，使百姓得以喘息。”说罢向几上簸箕里的粟米道：“这便是赈灾的官粮，若不是何大人慈悲，我等怕是要饱受冻馁之患了。”颜如意戳起把米，发现其中多有砂石，于是皱眉道：“老伯所说的何大人，可是阴阳判官何绍？”老人家点了点头回应道：“正是。”颜如意冷哼一声，“这何绍果然精于算计，连赈灾的粮款都要掺假。”“小兄弟有所不知，当初去领粮食的时候我们也常常抱怨他们用砂石充数，但总比没有要好些，我们小老百姓也不敢放声，后来何大人怕官兵下来安抚，说官府钱粮有限，最初分粮时多有大户冒充灾民前去领取，后来何大人命人往粟米中添加砂石泥土，大户人家故不再前来，只有真正食不果腹的人才甘愿食此粗粮，如此才能救活更多灾民。”老人双手合十，满眼崇敬，就连颜如意也不得不佩服何绍此番作为，语气也缓和了许多：“老伯可知何绍……何大人近些年是否大肆征兵，意欲南下？”老人摇了摇头道：“何大人只管钱粮，不谙军事，且军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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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事，老朽一介匹夫，实属不知。”三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天色也黯淡下来，颜如意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二人多有打扰，还望老伯海涵。”张昭亦拱手道：“多谢老伯。”老人摆摆手道：“二位小兄弟客气了，有人陪老朽说说话，老朽开心的很呐，寒舍简陋，二位小兄弟又忙着进城，老朽就不多留了。”三人又客套了几句，颜如意、张昭便直奔午仓城去了。

不多时二人已至午仓城外，仅有炎城一半高矮的城墙像围栏般将外城圈起，城门口的两个老兵在相互交谈。沿着城门远远望去，熙熙攘攘的民宅、往来商贩与百姓无不散发着北方县城的气息。往若不是城门上苍劲有力的悬着“午仓”二字，任谁也不会相信这里便是魔教重镇，白虎堂第一大粮仓。颜如意、张昭二人一路默默无言，无论是眼前的午仓百姓，还是方才的老伯和他口中的何绍完全颠覆了“魔教妖人”的形象，他们的所作所为也与大奸大恶毫不沾边，许久颜如意意味深长的说道：“张师弟，事出反常必有妖，不如你我二人直奔粮仓，一探究竟，切勿被眼前假象所蒙蔽。”张昭犹豫片刻，缓缓点了点头。于是二人打晕了两名巡城士兵，换上军装尾随一队人马朝城内走去。

午仓不及炎城一半大小，二人三转两转便来到了巍然起立的仓城前，仓城坐北朝南，是仓墙合一的建筑构型，沿着砖石仰头望去，似乎比外城还要高上几分，粮仓的顶部是由青砖铺就，中间高四周低的结构可将雨水引入仓墙内的排水槽中，然后顺着墙底的壕沟流走。仓城门外衣衫褴褛的百姓排起了长队，手里捧着各式各样的容器，两名士兵一人分粮，一人记录。即便灾民人数众多，一切倒也井然有序。颜、张二人以巡视为由进入仓城内，数十辆运粮马车有序地停在放广场上，广场四周大小共六十四座仓廒整齐排列，仓廒间大道可供两辆马车并排行走。二人接连推开几座粮仓，均空无一物，当打开第七座时，终于发现数十石干瘪且色泽昏暗的粟米堆放于仓廒中间，一人多高的砂石泥土散落在旁，一块青砖压着一张黄纸，上面印着大大的“灾”字，张昭方要开口，仓外突然一片嘈杂，急促号角与的慌乱的脚步声揉成一团。二人赶忙退出仓外，只见仓城西北角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张昭皱眉道：“仓城重地理应杜绝火源，其建筑更是防火隔水，难不成有人蓄意纵火？”颜如意摇头道：“此事必有蹊跷，不妨先去凑凑热闹。”说罢二人尾随一队士兵，向火源处涌去。未待二人赶到，火势已基本得到控制，只剩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浓烟与黑色的细小颗粒，数十名士兵提着水桶，奔走于蓄水池=和失火的仓厫间，直至最后一丝火苗被熄灭，方才气喘嘘嘘的停下来休息。少顷士兵们陆续退向两旁，一个手提算盘的中年男子从中快步走来，最后在失火的仓厫前停住了脚步，初观此人相貌并不算出众，然细看但觉五官棱角分明，尤其一双杏眼仿佛凿壁透过的两束光源，深邃到令人不敢直视。中年男子仔细打量一番后伸出手，稍一用力便掰断了一块青砖，凑在鼻前嗅了嗅道：“王将军，情况如何？”方才救火的头领快速走上前来：“启禀何大人，三座仓厫失火，焚毁粟米一百八十石，火因正在调查中。”何绍缓缓点头道：“仓墙上的青砖均是黏土烧制而成，普通火焰奈他不得，然此砖由内至外，通体发黑，唯焚清观三眛真火有此威力。”随后冷哼一声：“想那焚清观自称名门正派，却做出如此下作之事。”此言既出，颜如意为之一惊，凑到张昭耳旁轻声道：“此人多半便是阴阳判官何绍了，其心思缜密且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果然不简单。只是不知为何与我焚清观扯上关系。”张昭侧头苦笑道：“如此你我二人岂不是纵火最大嫌犯了。”二人尚在窃窃私语，只见何绍不动声色地将半块青砖放回原处道：“尽快清理失火仓廒，以防复燃，其余人等加强戒备。”随后带着一队官兵大步离开。待人群散尽，颜如意来到青砖前大惊道：“方才未见何绍蓄力，看似毫不在意，然青砖却已于仓墙融为一体，不见丝毫缝隙，内力如此精准雄厚，怕是师傅也尚有不及。”张昭道：“何绍妄下定论，辱我焚清观名声，今日定要查明真相，还我派清白。”说罢预取下砖石，右手蓄力一拉，殊不知大火已将黏土烧散，整面仓墙轰然倒塌。二人面面相觑，好在四下无人，张昭手拿半块青砖皱眉道：“果真是三昧真火！”颜如意亦是满腹狐疑，正踌躇间，一队人马疾驰而过，二人匆匆一瞥，约有二三十人的官兵队伍胸前绣着虎头花纹，个个昂首挺胸，精壮健硕，全然不似午仓守军，队伍后面跟着数十辆马车，空无一物。颜如意使了个眼色，张昭心领神会，二人不远不近地跟着这队人马，朝城北奔去。

仓城官道上，何绍正与守军谈话，望见远飞驰而来的队伍暗自皱眉，顷刻间为首的将领骑着棕色骏马冲了过来，在离何绍三尺处勒住缰绳，骏马前蹄翘起，一声嘶鸣后落了下来，两个硕大的鼻孔朝着何绍喷着热气。“何大人，别来无恙啊！”何绍昂首望着一人一马，纹丝未动，脸上甚至没有丝毫表情，不知为何在这般俯视下，何绍气势反倒胜人一筹。首领骑着骏马绕着何绍转了几圈，又开口道：“本官奉邢大人之命前来取粮，沿途听闻仓廒失火，若是误了军粮，何大人怕是难辞其咎。”一旁的副官举起马鞭划过守军又道：“这午仓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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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玩忽职守，也当军法从事！”何绍冷哼一声：“何某安危不必阁下操心，我午仓守军虽是些老弱病残，但也轮不到飞虎军小卒在此撒野！二位旅途劳顿，还请下马休息。”说罢身躯一震，两名官兵倍感一阵飓风袭来，尚未来得及抓住缰绳便踉跄跌下马来。二人气急败坏，方要上前，只听唰的一声，何绍身后近百名守军一齐抽出佩剑。时值正午，烈日当空，一瞬间万丈光芒迎着剑刃射了过来，刺的二人赶忙遮住了眼，身不由己地退了两步。身后趾高气昂的飞虎军亦不甘示弱，亮出腰刀，虽人数相差数倍，却也毫不退缩，一时间剑拔弩张。眼见飞虎军寡不敌众，为首的将领语气缓了缓道：“何大人，你我本是同宗，李某也是奉命办事，又何必故意刁难。”何绍依旧面无表情，“李校尉，若为白虎堂办事，何某理当鞠躬尽瘁，若是有人寻衅滋事，我午仓守军亦奉陪到底。”“岂敢岂敢，何大人言重了。”李校尉眼角跳了跳，满脸假笑地应和着。何绍亦不想将局面闹僵，铿锵有力地吐出四个字：“请随我来。”说罢大袖一摆，头也不回地朝着城东走去。李校尉使了个眼色，身旁的副官咬牙切齿地做了个手势，身后飞虎军迅速收起腰刀，紧随何绍而去，午仓守军亦收起佩剑，颜如意、张昭跟在队伍最后，一行人等皆向城东而去。

城东地势较高，此处一十六座仓廒亦与他处有所不同，仓墙四周均留有小窗通风，仓顶的屋檐比其它要长出许多，墙跟处堆满了稻草。何绍命人拉开大门，只见仓内空无一物，唯有一层草木灰铺在地上。李校尉讥讽道：“莫非何大人在向我等哭穷不成？”何绍并未理睬，负手而立。只见一队守军拿着铁铲，将草木灰扒向一旁便挖了起来，一尺左右但见些许谷糠铺于席上，守军扯住四角，将席子掀了起来，只见满眼的金黄粟米藏于席下，个个颗粒饱满，米香四溢。飞虎军见粮草充沛，无不喜笑颜开。何绍缓缓开口道：“北方今年旱不保收，然午仓储备足以飞虎军三年开销，二位拿去交差便是。说罢点了几下手中的算盘，便不再言语。第三座窖仓尚未取尽，飞虎军马车早已盈箱溢箧，不多时便满载而归了。张昭悄声对颜如意道：“此类窖仓底部和四周夯土，窖中米糠夹席，再以干土和草木灰封顶，恒温隔湿，粟米可贮存十年之久，看来这何绍不仅内力深厚，心思缜密，且深谙农道，实乃我派劲敌……。”话音刚落，颜如意抬头张望，不禁大惊失色，只见何绍目光如炬，如鹰眼般的双眼紧紧锁住二人，颜如意与张昭刹那间如铁链附胸，如芒在背。顷刻间百十号守军亦退向两旁，回头望向二人。只听何绍厉声喝道：“二位潜入午仓，意欲何为？”二人暗呼不妙，转身便逃。只见何绍指尖一抖，算盘一档梁下五珠齐齐爆射而出，直奔张昭背脊。张昭耳听破风之声，一股凉意袭至脑后，于是慌忙转身，右手连画三枚圆圈，胸口瞬间凝结三道火墙，随后双手一推，脚尖虚点，整个人向后弹了出去。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一阵闷响，五粒算珠摧枯拉朽般撕开三道火墙，颜如玉忙地将张昭推向一旁，右手龙卷风般形成一道漩涡，左手带着火焰由左至右猛推过去，只见三粒算珠略偏，将将从颜如意耳边擦过，另两粒仍穿过漩涡，重重击在右肩上，瞬间血流如注，颜如意踉跄退了几步，左手连点肩头要穴，张昭赶忙扶住颜如意，二人片刻不敢停留，一跃而起，越过午仓内城，向东郊逃去。何绍望着二人背影，并未追击，身旁的王副官道：“末将即刻派人搜寻此二人下落，定要将焚清观奸细缉拿归案！”何绍摆摆手道：“罢了，若是以此为由，与焚清观兵戎相见，百姓又要饱受战乱之苦。全城加严戒备，切勿再让粮草受损。”说罢叹了口气，面色凝重道：“还记得当年的大战么？”王副官浑身一颤，许久方开口道：“何大人宅心仁厚，深谋远虑，末将定不负大人所托。”望着何绍落寞的身影渐渐远去的身影，王副官摇了摇头，回想起当年正魔大战，身边弟兄死伤过半，几十年间，夜里常常被炎城北郊外战场的惨烈场景惊醒，至今仍是心有余悸，右手用力握紧佩剑，直到指尖发白，许久深深吸了口气，大步朝军营走去。

午仓东郊十里之外，张昭回身见颜如意面色苍白，忙停下脚步拱手道：“多谢师兄方才舍身相救，师兄且在此歇息片刻，我在附近寻些草药为师兄疗伤。”颜如玉摆摆手，忍痛道：“何绍并未对你我痛下杀手，所击之处并非要害，你我二人情急之中使用我派功法，身份败露，何绍亦没有乘胜追击，赶尽杀绝，其对焚清观尚有忌惮，不然今日必葬身于此。师弟只需助我将算珠取出，此等小伤，奈我不得。”说罢寻了颗老树坐下，闭目盘膝。“是，还请师兄稍加忍耐。”说罢张昭绕到颜如意身后盘膝而坐，右掌运气自丹田升至胸口，左手扣住颜如意肩头，随后右掌猛地击向其右肩伤口处，两粒算珠飞出三尺之外，只听颜如意闷哼一声，左手中指与食指迅速凝结一道火焰，自上而下缓缓滑过两处伤口，发出嘶嘶的声响，空气中弥漫一股焦糊的气息。张昭望皱眉向地上被血水浸着、晶莹黝黑的算珠，如同两颗眼球般瞪着自己，不禁心头一颤，“师兄……”只见颜如意喘着粗气抬起右手，从牙缝间含糊不清的挤出两个字：“无妨待。”缓了缓又道：“待我调理片刻，即可上路。”说罢闭目疗伤。张昭端坐于一旁，亦不再言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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