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时，翟奇尚在睡梦之中，只觉肩头一直有人推搡，并伴有呼唤之声，半睡半醒间的翟奇极为不耐，气急败坏地睁开双眼，只见萧辰正襟危坐，斩相思悬于腰间，而萧辰手握剑柄，神色说不出的憔悴。翟奇先是吓了一跳，捂着被子向后缩了一缩。萧辰扫了一眼，声音沙哑地说道：“昨夜我思前想后，家师正值壮年，且内力精湛，此事必有蹊跷，我今日便要南下寻解毒之法，若是有幸痊愈，定要回焚清观一探究竟，若是无药可医，便随他老人家一同西去。”随后顿了顿道：“翟兄若是愿与萧某同往，烦请速速打点行装，若觉此行艰难险阻，萧某就此别过，望后会有期。”说罢起身拱手。翟奇见状赶忙跳了起来，一边换衣一边道：“别别别，萧兄一早前来，气宇轩昂，面色凝重，有如天神下凡，若非小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还以为萧兄此番前来是要取小弟性命呢哈哈哈哈哈……”翟奇说罢瞟了萧辰一眼，见其无动于衷，于是尴尬地笑了两声道：“劳烦萧兄稍等片刻，小弟这便打点行装，与萧兄同往。”萧辰缓缓点了点头，寻了把椅子坐于桌前，翟奇背过身来撇了撇嘴，手头却不敢耽搁，生怕萧辰哪根筋不对，撇下自己一个人逍遥快活去了。

半柱香后，翟奇胡乱洗了把脸，带了些许衣物和干粮，扫了一眼不停用手指扣击桌面的萧辰，不敢再耽搁下去，于是嘻皮笑脸地向萧辰使了个眼色，下巴向门外努了努，此番情景倒是与吴越有几分相似，想到此处，萧辰更加怀念凤鸣山上的日子，为摒弃杂念，用力甩了甩头，起身大步向房外走去。翟奇有如犯人出狱，生怕再将他留在浔龙寺内，卯足了劲跟了上去。

万木谷南北狭长，绵延数十里，东西两侧崇山峻岭，一望无际，谷内雨水充沛，四季如春，号称天府之国，有如世外桃源。且千百年间，无论正魔两道，未曾有丝毫进犯，免受收战争践踏，百姓自然丰衣足食，较之穷乡僻壤更知礼仪，从而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当地百姓皆归功于佛祖庇佑，故尔皆皈依佛门，自称居士。萧辰、翟奇二人一路南出谷口，多为山路，只得弃马步行，遇到狭长之处，勉强才通一人。萧辰切身体会到万木谷为何千百年间秋毫无犯，此处当真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饶是对方千军万马，也只得堆在谷口，寸步难行，加之浔龙寺高手如云，平日看似与世无争，人畜无害，若是论起降妖除魔，正魔两道亦是罕逢敌手。且萧辰自小便听闻有“天下医术浔龙出”一说，五行各派人士不论内伤外疮，疑难杂症等均前往万木谷寻医问药，可见其在五行内的泰斗地位，偶尔有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之徒前来挑衅，也都由寺内高僧“超度”了。

二人一路无言，翟奇虽说无聊的紧，一想到已经脱离浔龙寺的清规戒律，前方据说还有美女如云，不禁乐出声来。萧辰回头扫了眼一脸淫笑的翟奇，已猜到三分，摇了摇头便继续自顾自赶路去了。半日过后，二人经过一道狭长走廊，小路两侧壁立千仞，如斧劈般没有一丝植被。若不是一线日光自万丈悬崖上洒过，定会让人觉得身陷囹圄，异常恐惧。走着走着，前方渐渐亮了起来，转过弯来，两侧山峰尽去，豁然开朗，久经黑暗的双眼一时难以适应如此明媚的日光。萧辰以手遮目，指缝间一条大江蜿蜒盘旋，数十丈宽的江面如湖泊般平静，看不出一丝波动，江水清可见底，五颜六色的游鱼在浑圆的鹅卵石上穿梭，江底水草摇曳，带来了阵阵生机。萧辰一时看得呆了，忆起当初与李嫣同游灵江时的画面，心想若是此刻师姐也在的话，定会欢喜的紧。正陶醉间，身后的翟奇奔向江中，一脚踢出一条一尺多长的鲤鱼，寻了些枯木干草，又在江边选了两块火石，少顷便生气火来，不一会儿遍飘出阵阵鱼香。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萧辰未曾想翟奇平日不学无术，论起猎味野炊，倒是甩了自己好几条街。二人半柱香内已烤了五六条鱼，数月间在浔龙寺内不见半点荤腥，此刻虽简单烹饪，却胜似人间美味。萧辰再向江里望去，鱼群经过此处似乎都绕道而行，不禁哑然失笑，也多了分闲心与翟奇攀谈了几句。正闲聊间，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自远处传来，二人定睛细看，远处两名身着黄衫的妙龄少女正自在江边嬉戏，翟奇两眼冒光，拍了拍身上尘土，起身便要前去搭讪。萧辰一把拉住翟奇手腕道：“此处荒郊野岭，人烟罕至，连个农户都难寻得，寻常人家的妙龄女子又岂会前来此处嬉闹，定是朱雀阁弟子意欲施展妖术，你我需当严加防范。”翟奇微微一笑，挣脱开来道：“萧兄多虑了，小弟岂不知她二人并非良家女子，只是你我二人修行多年，又岂会栽在黄毛丫头手中。”说罢直了直身板，风度翩翩地向远处江边走去。萧辰阻拦不及，只得起身跟了过去。两名少女见有人前来，于是便停下来牵手观望，萧辰、翟奇二人走近些方才发现两名女子约十八九岁模样，肤若凝脂，身材凹凸有致，不同于北方女子穿着保守，其二人脖颈下一片雪白，一抹黄衫将酥胸隆起，留下一道沟壑傲然耸立。而下身裙摆直开腰间，徐徐清风扫过，露出白花花的大腿，让人浮想联翩。而轻纱下的玉体更是若隐若现，看得翟奇口干舌燥，贪婪的目光自上而下，一寸一寸地在二人身上游走。而更令人惊讶的是二人外貌穿着竟是一模一样，如此尤物已是天赐，而今更是好事成双，为这美景更添一笔春意。翟奇清了嗓子，一本正经地问道：“敢问二位姑娘，另外五位姐妹可也在附近嬉戏？”两女子互望一眼，面面相觑，就连萧辰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以自身修为尚且探测不到方圆数里还有他人，他翟奇怎敢断言。翟奇嘿嘿一笑又道：“翟某常闻仙女往往七人结伴，二位姑娘清丽脱俗，定非凡人，故斗胆猜测定是仙人下凡，如有冒犯，还望二位海涵。”两名妙龄女子听罢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面对两名陌生男子，倒也不显拘谨：“其中一人微微欠身道：“公子说笑了，小女玳绫，与小娣玳雪游经此处，让二位公子见笑了。”声音娇柔甜美，听得翟奇一阵酥麻。不待翟奇继续调侃，萧辰上前一步，直视二人问道：“二位姑娘身单体薄，在这荒郊野不怕遇上山贼强盗，打家劫舍之流么。”玳雪身姿妩媚，贴到萧辰身边娇嗔道：“妾身与姐姐衣不蔽体，哪像是有钱人家的大户小姐，若是劫财，妾身也只有这身衣裳还值几个钱，若是劫色……也只好随他去了。”一边说一边轻纱滑落，雪白的香肩迎着日光格外耀眼，樱桃般的小嘴呵气如兰，眉宇间说不尽的挑逗。萧辰方欲言语，然而玳雪抬手自萧辰胸口划落，最后落在萧辰握紧斩相思的右手之上道：“公子凭地不解风情，要对我们姊妹二人动强不成，若是二位公子有意，不必动刀动枪，我姊妹二人愿与二位公子共度春宵。”萧辰但觉玳雪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指有千斤之重，自己竟未将斩相思拔离腰间，于是赶忙退后一步，万物生长之力自丹田涌出，将玳雪震开后呵斥道：“姑娘请自重！”一旁的玳绫娇嗔道：“呦，原来是浔龙寺的小沙弥，怪不得这般不解风情。”萧辰心头一惊，想此二人果然不简单，暗自凝神戒备，以防对方突然发难，然而玳绫、玳雪二人仍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两对明眸摄人心魄，令人不敢直视，少顷一阵微风带着阵阵花香掠过，起初让人觉得心旷神怡，然而不久萧辰便头昏脑涨，眼皮越来越重，一旁的翟奇已向后栽了过去，萧辰暗叫不妙，想要运功抵御而丹田之内却提不起半点真气，最终两腿一软，跪倒在地，耳畔隐约听到阵阵笑声后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待萧辰醒来，只见一道残阳照进房间，身下用檀香木制成的卧榻雕刻着飞舞嬉戏的蝶与怒放娇艳的牡丹。榻上还挂着玫红色的纱幔，一缕风吹来，纱幔随之舞动，妖娆瑰丽。卧榻旁摆放着用苏绣绣着莲花的枕头，一床被子粉红清新，上绣着栀子花，处处透露着少女闺房的温馨。而窗子的旁边，有着梳妆台，台上铜镜清晰无比，镜中映着萧辰一脸困惑的面庞，而此时的萧辰方才发现自己只着亵衣，而长袍却整整齐齐地叠放于衣柜之上。萧辰下意识地将被子向上拉了拉，一阵花香伴着银铃般的笑声自门外传来，玳绫缓缓踱入闺房之中，如见闺中密友般大大方方地坐于榻前道：“公子早些时候还威风八面，现如今怎如黄花闺女般扭捏，莫非还是童子之身，小女可真是捡到宝了。”萧辰登时面红耳赤，此番香闺美人，不免令人心辕意马，萧辰欲运气调息以摒弃杂念，然而丹田内仍空空如也，没有半点回应，心想定是那古怪花香之故。无奈下只得将头扭向一旁，好言相劝道：“姑娘请自重，萧某身中剧毒，且数股真气于体内游窜，着实命不久矣，闻古书以彼岸花以毒攻毒之法，故而前来贵派之处，多有叨扰，还望姑娘海涵。”玳绫目光闪过一丝惊奇之色，随手将三指搭向床沿试探，但觉萧辰脉象混乱，毒气攻心，亏有浔龙寺万物生长之力护住心脉，却也摇摇欲坠。而其丹田内果真有木、火、土及一股莫名真气混杂交织。玳绫深知五行相克之理，自古各派前辈高人欲寻此法均一无所获，而此少年不知何等机遇，竟身兼数法，然而此刻却命在旦夕。玳绫眉头紧锁，但仍不动声色道：“公子为何不愿正视小女，难不成小女面目丑陋，不入公子法眼不成。”萧辰叹了口气，转过头道：“实不相瞒，姑娘容貌奇美，惊为天人，只是在下心有所属，而今其生死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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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在下与姑娘萍水相逢，怎可做出越礼之事。”玳绫听罢婉尔一笑，起身正了正衣冠便走了出去。萧辰如获大赦，附身少做歇息，腹内真气亦渐渐复原。少顷便有脚步声传来，萧辰心头一紧，只见玳绫身着淡粉衣裙，长及曳地，细腰以云带约束，更显出不盈一握，发间一支七宝珊瑚簪，映得面若芙蓉。此刻缓步走向榻前，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却又凛然生威。萧辰一时看得呆了，眼前这位优雅而端庄的女子与方才判若两人，萧辰目瞪口呆，只得愣在榻上，一动不动。玳绫掩面而笑，眼波流转道：“公子方才尚还义正严词，为何只一会功夫便一言不发？”萧辰吞吞吐吐：“姑……姑娘……我……。”见萧辰囧态，玳绫更是笑靥如花，瞥了一眼似惊弓之鸟的萧辰道：“能在本座面前坐怀不乱，除了惠远那小子，便是你了，若不是见你身子还有反应，本座还以为你们浔龙寺都是一群太监呢。”玳绫边说边不怀好意地瞥了瞥萧辰下身，然而并未继续挑逗，望着萧辰不知所措的样子，如猫捉住老鼠般戏耍观望。萧辰被其看穿，羞的满面通红，又将被子拉了拉，随后躬了躬身子，将下身遮起，为缓解尴尬，赶忙岔开话题道：“惠远大师乃一代高僧，修为更是登峰造极，况且已年近百寻……男女之事……怎会被女色所惑。”“呀呀呀，你的意思是惠远上了年纪，那方面已经不行了，来日本座遇见惠远，定要将他弟子的评价尽数带到，哈哈哈哈哈哈。”萧辰百口莫辩，面对这位变化多端，古灵精怪的女子，实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得暗自调息，打算寻得时机逃出魔掌。“呦呦呦，道理讲不通，便要用强了不成？”萧辰再次被玳绫识破，索性不再挣扎，两眼一闭，任凭宰割。玳绫见萧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之势，知道没得玩了，便寻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缓缓说道：“上次遇见惠远，他还是个愣头愣脑的小伙子，算下来已有几十载了，如今他怕已是个糟老头子了吧。”萧辰闻言大惊，一屁股坐起身来道:“姑娘……前辈……芳龄……贵庚？”玳绫故作嗔态，白了一眼，并不理睬。萧辰自知失礼，方要赔罪，便听玳绫噗嗤一笑道：“小女子已过上寿之年，公子若是喜欢，叫声祖母也非不可。”萧辰将信将疑，心想面前是一个如此妖艳的百岁老太婆，便浑身不自在，宁愿说服自己肯定是她又在捉弄自己，便板起脸来道：“姑娘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必这般疯言疯语，戏弄在下。”玳绫凤眼微挑，饶有兴趣地道：“不信？”见萧辰并不理睬，玳绫身形鬼魅般来到榻前，不待萧辰有所察觉，一股排山倒海之力便压了上来，萧辰但觉整个人都要镶入墙内，而反观床榻被褥，并未有一丝波动，若非没有几十年的修为，功力断不会如此精纯深厚。萧辰用尽全身力气吃力地点了点头，忽觉全身力道尽散，一个踉跄差点扑向玳绫怀中。萧辰狼狈起身，双手抱拳道：“晚辈方才多有得罪，还望朱雀阁前辈宽宏大量，不予计较。玳绫翘起嘴唇埋怨道：“什么前辈后辈，本座有那么老么？叫姐姐！”“是……前……姐姐。”萧辰毕恭毕敬地说道。“冥顽不灵！”玳绫双袖一拂，转身便要离去，正巧与玳雪撞个正着。玳雪见玳绫面有愠色，再看看榻上战战兢兢的萧辰，便试探道：“姐姐……他……他也这么……这么快？”玳绫没好气的瞪了玳雪一眼，玳雪赶忙让了开去，望着玳绫远去的身影叹了口气，自顾自地摇了摇头道：“现在的年轻人，身体素质实在是太差了。”随后满眼不屑地扫了一眼萧辰，便也大步离去了。

萧辰不明所以，却也无暇他顾，心想自身性命危在旦夕，随遇而安便是。想到此处，登时便轻松了许多，稍作歇息后便凝神聚气，将内力尽数恢复，待无异样后忽而忆起翟奇怕是一同被掠来此处，不知此刻安危，故忙起身下榻，披上长袍大步向门外走去。

方出房门，眼前的景色宛如仙境，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园林。不同于北方的粗犷，此处无不透露着精雕细琢，一亭一筑均彰显着建造者的用心与居住者的品味。一阵微风拂过，菡萏和着风声浅吟低唱，露水在如玉盘的荷叶上来回滚动。再向远望，满眼的荷花随风浮动，荷塘的尽头是一座长廊，似巨龙般蜿蜒盘旋，廊中几名少女手挎花篮，倚坐在长椅上小憩。此番景象如诗如画，萧辰一时竟看得呆了，忽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将萧辰思绪拉了回来，只见长廊尽头的亭内，两名少女以手掩笑着跑开，而另一侧翟奇双手捧腹，咧着大嘴发出与周围景色极不相称的笑声。萧辰见不闻其声心中便已至一二，定是翟奇又在猥亵调戏，虽然极其厌恶，但见其安然无恙，倒也心宽了几分，于是大步穿过长廊，向翟奇赶了过去。

“见萧兄面色红润，意气风发，定在此间受益匪浅，小弟……”萧辰实在听不下去，抬手打断翟奇道：“此间异常诡异，应今早离去，若翟兄于此乐不思蜀，萧某独行便是。”说罢越过翟奇，独自向门外走去。翟奇亦不阻拦，两手一摊，望着两名逃开的少女喃喃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萧辰回身见翟奇并未跟来，很是恼火，心想若是其决心寻死，自己也奈他不得，脚下更是片刻不歇，少顷便来到园林尽头。只见园林外墙约有九丈之高，仰面望去甚至看不清其上是否有人把守，而偌大的园林均被如此高的城墙包围，一眼望不到尽头。萧辰沿着外墙走了许久，不知不觉竟又返回了原处。萧辰眉头紧锁，环顾左右，但觉周身均是奇花异草，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北方的花草大多含蓄而内敛，而此处却显得锋芒毕露，争奇斗艳。就连草木也不甘平庸，有的相互盘旋，似少女的发髻，有的蜿蜒曲折，似十里长河，一望无际。五彩斑斓的花朵似夜空中的烟花，分外夺目，而最引人注目的，当属一株周身血红，头颅般大小，藏于类似灌木树丛中的花朵。虽于百花争艳，却仍似鹤立鸡群，让人过目不忘。其散发的香气更是摄人心魄，萧辰不由自主地挪动脚步，慢慢靠了过去。“你若活得腻了，不妨再向前踏上半步……”只听玳绫婉转悠扬的嗓音不知从何处传来，虽是稀疏平常，寥寥数语，却不知以何功法加持，让人如沐春风，宛若天籁，竟让如此妖艳的花朵相形见绌。萧辰此刻亦恢复了神智，只见一只恰似杜鹃的鸟儿飞过，方才秀美的花冠突如蟒蛇般窜出，每片花瓣瞬间向四周暴涨，娇艳欲滴的花朵间满是粘液，本应是花蕊的地方长满獠牙，如猛兽张开血盆大口般猛地将鸟儿咬成两截，咀嚼了片刻便又恢复了方才得宁静美好。萧辰惊魂未定，低头望向地上血淋淋，只剩半截的鸟儿身躯，只见一株藤蔓如触手般伸了过来，萧辰连忙后退数步，藤蔓似乎对萧辰并无兴趣，卷起地上的半截残躯，缓缓爬向花冠，只见花冠再次裂开巨口，如进食般吞了下去。片刻间便如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有藤蔓上滴答滴答的血迹，告诉萧辰这并不是在梦里。“多谢前辈相救！”萧辰定了定神，连忙拱手四处张望道，见许久不曾有人回应，萧辰只道玳绫早已离去，深知此地万分凶险，再也不敢胡乱冲撞，只得小心翼翼原路返回“闺房”从长计议。树林深处，玳雪不解望向一旁的玳绫道：“姐姐常说天下男人均是寻花问柳，始乱终弃，死在朱雀阁的“男畜”数以百计，为何唯独对此人手下留情？”既然不让妹妹“取药”，倒不如给“噬魂花”吞了一了百了，省得姐姐腻了还要妹妹拖尸。莫非……”玳绫白了玳雪一眼，玳雪马上识相地闭上了嘴。只见玳绫叹了口气道：“妹妹，姐姐跟你说了多少次，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采阳补阴之法，我朱雀阁杀人乃是替天行道，誓要屠尽天下负心之人，而你却借此纵情声色，屡教不改，当心擦枪走火，染上花柳，一身修为前功尽弃……”“哎呀……姐姐放心好啦，雪儿自有分寸，而且妹妹的闺中秘术安全的紧，这“男畜”也并非一无是处，当真能让人欲仙欲死，如此神功姐姐却如弃敝履，当真是暴殄天物。”玳雪一边摇着玳绫手臂，一边撒娇媚笑道。玳绫拿这个千娇百媚的妹妹实在没办法，摇了摇头道：“好啦好啦，你的私事我也不便多问，你好自为之便是。”见玳绫并无怪罪之意，玳雪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道：“那这小子……？”“这小子的确有些与众不同，姐姐倒是蛮有兴趣，你若饥渴难耐，且去别处寻欢作乐，切勿在此胡作非为。”“呦呦呦，姐姐怕是动了凡心，可不能一人独享，忘了妹妹呀……。”玳绫连忙抓向玳雪肋间，边瘙边道：“你这死丫头，再胡言乱语看我不收拾你！”玳雪连忙躲闪，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姐……姐切勿……咯咯切勿……恼羞成怒……咯咯咯……。”玳绫见玳雪仍是嬉皮笑脸，手上加大力道，玳雪连忙落荒而逃，两位百岁“少女”一路嬉笑怒骂，消失在丛林深处。

十四

转眼已是三日之后，萧辰未踏出房间一步，其间亦无人前来探望。此处虽锦衣玉食，胜浔龙寺百倍，而萧辰却寝不安席，食不甘味。自己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师门诸多疑团且李嫣生死未卜，更让其心神不宁，而在此数日如同软禁，不免心急如焚，气血翻涌，于是赶忙闭目盘膝，体内数股真气争相流窜，周身亦隐隐作痛，不知是剧毒作祟或是真气相互较劲。萧辰坐立不安，起身踱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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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与其在此窝囊等死，倒不如搏上一搏，就算是让那恶花凶草一口吞了，也好一了百了。于是心下一横，抄起斩相思便大步向门外走去。虽说萧辰已是破釜沉舟，却也并非胡来送死，一路捡着干道大步前行，只想尽快逃离此处，寻得彼岸花才有一线生机。然而此处却如迷宫一般，走着走着便又转了回来。萧辰异常烦躁，再也顾不得颜面与师门教诲，当下气沉丹田，将内力尽数聚于喉间，随后如洪水般爆发而出道：“晚辈若有得罪之处，前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如若前辈宽宏大量，不与晚辈计较，还望行个方便，晚辈尚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萧辰话虽还算客气，然而吼声夹杂着愤怒与焦躁，激荡于阁内每个角落，花草俱被声浪所累，如飓风过后般瑟瑟发抖，落英缤纷，丛间飞鸟更是惊慌失措，四散而开。余波尚未停歇，萧辰见未有回应，已是急不可耐，再次提气吼道：“晚辈若有……。”只闻吼声戛然而止，一阵气浪扑面而来，萧辰只觉口鼻如溺水般无法呼吸，喷薄而出的内力被尽数倒灌而回，只觉头晕目眩，忽而一道身影如鬼魅般飘过，萧辰此刻睁不开眼，隐约间察觉到光线一暗，本能地欲将双手抬起，却连手指都动弹不得。萧辰心下一横，只道是惹怒了玳绫，横竖是死，不如放手一搏，于是挺了挺胸，将全身真气爆发而出用以对抗这无形之力。然而霎时间所有阻力尽皆消散，萧辰收势不及，整个身躯携着巨力向地面砸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条丝带如游龙般缠于萧辰腰间，将这雷霆万钧之势尽数化解，萧辰刚送一口气，丝带却又猛地撤了回去。只听“砰”地一声，萧辰整张脸如愿以偿地砸在大地之上。萧辰由惧转怒，踉跄起身，方要发难，只见玳绫一席青衣，曼妙的身姿让四周的奇珍异草顿时失了颜色，盈盈笑意使云朵蒙羞，匆匆离去。一束日光洒在脸上，有如仙女下凡，清新脱俗，而娇艳欲滴的双唇反射的光芒，却又带着一丝丝勾人心魄的诱惑。萧辰怒意顿时消去一半，然而仍是脸面过意不去，大声喝道：“在下尚有要事在身，姑娘……前辈修为了得，若要萧辰一命，拿去便是。士可杀不可辱，如此戏弄，意欲何为？”玳绫并不搭话，如水的双眸一点一点溶解了愤怒。萧辰无可奈何，气急之下一把抓起玳绫手臂，方要质问，只见玳绫另一只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一柄铜镜，萧辰望着镜中自己满脸尘垢，连忙双手胡乱抹了几抹，再瞥一眼发现本是星星点点尘垢反被拉长涂匀，一张大花脸几乎无法辨认。玳绫“噗”地笑出声来，随即递过一片手绢。萧辰犹豫片刻，发觉自己不光身心，就连情绪都被眼前这位“少女”牵着走。无奈伸手接过，像受了气的媳妇般转身边擦拭边叹气道：“前辈心智修为胜我百倍，然行事却率性而为，岂不有辱身份？晚辈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此番早已道明来意，并无他谋，还望前辈网开一面！”玳绫懒洋洋地倚在一旁的亭柱之上，双手十指在肩头的发梢处打着圆圈，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萧辰道：“少侠听闻“彼岸花”可解唐门剧毒，必然得知其乃朱雀阁圣物，此番前来，意欲不告而取，是何行径？”萧辰向来以名门正派自居，得此一问，不禁愣了半晌道：“晚辈并无窃取之意，只是初来南疆，并不知朱雀阁在何处，故未事先拜访，道明来意。”“少侠连大名鼎鼎的朱雀阁尚不知位于何处，又岂能在这十万大山中寻得小小一株彼岸花？”萧辰闻言又是一愣，随后道：“前辈所言极是，只是晚辈本是九死一生，然总胜过坐以待毙。”玳绫瞥了一眼萧辰，叹了口气道：“彼岸花五年发芽，十年叶茂，而开花与否，更是全凭天意，少侠对此一无所知，便欲横冲直撞，若是仅凭野史三言两语便能脱胎换骨，怕是祖坟葬在了凤鸣山下，常年冒着青烟吧。”萧辰被数落的面色时而绯红，时而铁青，但觉眼冒金星，求生无望，只是呆呆地愣在原处，不知如何是好。玳绫本想好生羞辱一番所谓的名门正派，然而望着萧辰失魂落魄的模样，心底竟蓦然升起一丝怜悯之情，随后挺直了了身子道：“你小子不知一路踩了多少狗屎，本座便是你们正道人事口诛笔伐的魔教妖女，南疆朱雀阁阁主玳绫。”萧辰本已猜到此女必与魔教脱不了干系，却也未曾想她便是大名鼎鼎，统领南疆十万大山的朱雀阁主，一时目瞪口呆，半晌方才拱手道：“恕晚辈眼拙，竟不知前辈便是蓝莺妖……咳仙子，失敬。”说罢仍是神色黯淡，再无言语。玳绫饶有兴致地望着眼前的少年，心想九州之内，但闻蓝莺仙子者，无不闻风丧胆，若换作别人，怕是要么跪地求饶，要么拔腿便跑，而眼前这人却毫不在意，视若无物，不仅色不能淫，且武不能屈，好在方才的灵魂三问已将其击溃，若是再加以利诱，必能使其马首是瞻。想到此处不禁笑道：“你小子运气不错，此番来意已明，算是与我朱雀阁打过招呼，然若取我圣花，还需应本座三件事，或许本座可助你一臂之力。”玳绫满脸得意，就连其本人对彼岸花尚且一知半解，数十年间从未见过，所谓圣花，不过是人们对神秘事物的向往罢了。此番本想逗他一逗，欲先让其俯首再做他议。只见萧辰挺了挺腰，郑重其事地道：“前辈好意，晚辈心领了，只是自古正邪不两立，故道不同，不相为谋。前辈若不阻拦，晚辈已是感激不尽，就此别过，还望前辈放行。”此番言语一过，换作玳绫目瞪口呆，方才尚在思索到底应是哪“三件事”，怎料这小子完全不上道，如此一来倒是来了兴致，只见其蛾眉倒蹙，洋怒道：“大胆竖子，你就不怕本座取你性命？”萧辰索性心底一横，大义凛然道：“萧某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玳绫见其软硬不吃冷哼一声道：“竖子若一心求死，寻桩柱子便可一了百了，何必不远千里前来我南疆十万大山，定是心中有所牵挂，尚不愿撒手人寰。且本座取你性命，如探囊取物，就算杀你，也要让你死个明白！尔等口口声声正邪不两立，本座倒是问你：“何为正，何为邪？”萧辰义正言辞道：“造福苍生为正，荼毒生灵为邪！”玳绫冷哼一声道：“尔等所谓正道之士，坐拥良田千亩，广厦万间，无性命之忧，冻馁之患，却将异族逐至蛮荒之地，无通贸易，不授艺伎，弃之如敝履，对其如牲畜。更有甚者欲将我等赶尽杀绝，以绝后患，我南疆子民不似北境好勇斗狠，大多终其一生未踏出万木谷半步，倒是尔等常有来犯。本是各自为营，何来善恶？况我等保家守土，若有杀伐，本是天经地义，尔等大言不惭，本末倒置，实未乃一群厚颜无耻之徒！”玳绫义愤填膺，言之凿凿，一番言语说的萧辰哑口无言，然而对魔教厌恶之心早已根深蒂固，有岂能凭其三言两语便有所扭转，随即反驳道：“朱雀阁虽未似白虎堂和玄武门般甘为戎首，然确常勾引精壮男子修习妖术，伤风败俗，不知廉耻！”玳绫深知玳雪所作所为，却也不以为然道：“食色性也，七情六欲，男欢女爱本是如人之常情，汝等满口道义，背地里男盗女娼。传闻那太极门姚贵强抢民女，年过七旬却是十三房姨太，最小者尚不过豆蔻，又作何解释？”萧辰面色一红，不待片刻思索，玳绫又追问道：若是尔等爹娘那般克己服礼，尔等又是从何而来？倒是我等光明磊落，无需避讳。所杀之人，亦不过是些始乱终弃，品行败坏的好色之徒。与其留其在世上沾花惹草，倒不如埋了做百花的肥料。”萧辰眉头紧锁，只觉哪里不对，却又无言以对。而玳绫虽是能言善辩，玳雪所做荒唐之事被其一笔带过，却也不想在此事过多停留，见萧辰已然动摇，正欲一鼓作气，乘胜追击，不料萧辰脖颈一横负气道：“他人之事，晚辈不想管，更管不了！我焚清观与朱雀阁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前辈走前辈的阳关道，晚辈过晚辈的独木桥！”说罢转身大步离去。玳绫愣在原地哑口无言，数十年间属下对其均是言听计从，发号指令更无半句多言，岂料今日费尽口舌，对方仍是油盐不进，心想以自身见识修为，就算是乡间拉磨的蠢驴，此刻也该乖乖的顺从了……不待片刻思索，眼见萧辰背影已见见模糊，玳绫如小女孩负气般哼了一声，随后右手五指微屈，一朵海棠便从不远处的花丛中飞了过来，随后拇指与食指一撵一挥，五片花瓣如利刃般爆射而出。萧辰耳听破风之声，来不及转身抵挡，周身五处要穴便已被一一击中，方才如流行般疾驰的花瓣打在身上却如弹指般轻柔，恰到好处的让萧辰毫发无损却又动弹不得，力道之精准不禁让人咋舌。只见玳绫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悠悠道：“你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想与我魔教划清界限？本座偏要救你性命，让你扯不清，道不明！”萧辰方欲大声反驳，却发现连哑穴也一并被封了，此刻只得怒目而视。玳绫眼波流转，嘻嘻笑道：“臭小子恩将仇报，若是再敢盯着本座，便将你种在这里，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饶是萧辰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此刻听闻却也不禁打了个寒颤，本能闭起双眼。玳绫见萧辰服软，一时得意的很，一声悠扬哨声过后，一匹通体没有一丝杂色的白马飞奔而来，刹那间便停在玳绫身边，两只马蹄一前一后的挪动着，亲昵地用头蹭来蹭去。玳绫宠溺地轻抚了几下骏马的脖颈，随后长袖一甩，将萧辰卷了上去，萧辰趴在马背上，四肢无力地下垂着，几乎也与马背贴合。只觉骏马肌肉健硕，细腻的鬃毛伴着淡淡的幽香，倒还有几分柔软，十分舒服受用。只听玳绫轻唤道：“白兔，我们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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