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怒喝，震得洞顶的冰柱哗哗坠落，砸中洞底的冰笋，腾起片片碎冰花，透明碧纯，光泽闪烁，彩影迷幻。

“秦伊人是我的女儿，想必你早有耳闻，你这个糟老头子觊觎我的女儿……”周御的呵斥伴着冰柱坠落的声音，将愤怒的气焰彻底点燃。

月巫平心静气，缓缓在周御身边游移，与方才的严肃之色判若两样，看起来像个精神分裂症患者。

“你的女儿又怎么样？她认你这个父亲吗？你杀了秦彦，她对你只有仇恨，留她在身边，是个大祸害，一不小心丢了性命，那你辛苦谋得的权利和地位又有何用。交给我，我有办法让她乖乖听话，就像掌控秦坤元那小子一样。”月巫拍拍周御的肩膀，在他耳边温声细语道，“一个从没有唤你一声父亲的女儿，与你性命和权力相比，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

片刻的沉思之后，周御也顿时开窍了一般，换了一张脸似的恭维道：“大师一言，茅塞顿开。小女交给你，我也放心。你尽管交代月融去拿人，我立即吩咐下去，绝不阻拦。”

“你真是聪明人办糊涂事呀！我的人抓你的女儿，那不是挑战你的权威，打你的脸吗？这要是传出去，会说你这个谷主忌惮我这个掌事，倘若人人效仿我，那岂不是乱套了。”月巫说道，俨然一副为周御着想的掏心掏肺模样，其实是把坏事都让周御做了，把自己撇得干净。

“好！”周御无奈地应声，压低脑袋似乎还在梳理整件事情的脉络，依然搞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应下这件丧尽天良的事情。

月巫将一个葫芦状的银色药瓶交给周御，嘱咐道：“解药交给你了，你可要看管好。”

周御如获至宝，返回的途中，他不再大摇大摆走在队伍最前方，而是在队伍最中间，四面被团团围护着。我尾随其后，亲眼看见他把解药交给了周乾元。

雨漫亭，亭下水潺，亭外屏山，淡烟笼月晚凉天。

我与周乾元并肩而立，遥望暗黑的天幕。辽阔深邃的天幕稀稀星辰闪烁，横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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际的瀑布在静谧地泻着。一阵风袭来，仿佛是银河清浪涌来的清爽气息。

我心里只寻思着如何拿到解药，但我知道，只要我一开口，暴露了我的心思，就再也别想拿到，而且我和他敏感而又脆弱的关系也将就此斩断。

“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送你离开这里后，我们之间再无瓜葛，你好生照顾伊人，我答应保你性命无虞，其他的心思你最好收起来，不然我也保不了你。”周乾元冷冷地说，没想到他如此急于和我了断关系，恐怕已经彻底下定决心要与周御为伍，想要动摇他的心已经绝无可能了。

我转身盯着他的眼睛，想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一丝动摇，他目光游移，刻意避开我。他拦腰抱住我，身体前倾，刚要纵身跃起，我急忙伸手死死拽住雷公柱，说：“等一下，让我最后再看看这大好河山吧！也许下次我再看的时候，已经是满目疮痍，乱世硝烟滚滚而来，谁能独善其身？惨淡天昏与地荒，西风残月冷沙场。裹尸马革英雄事，纵死终令汗竹香。真正的英雄为国为民，战死沙场，名垂青史……”

我话音未落，周乾元拔剑向我的手劈来，我惊惶中松开手，心有余悸时，他已抱着我纵身跃下山巅，在如笋状的树峰之间穿梭。

我闭着眼睛，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迎着呼呼的风声，不死心的在他耳边咆哮道：“依附他国，进贡献物，根本无法寻得庇护。你想想，倘若一国从这里得到好处，他国必然觊觎，最后只会沦为多国争抢的猎物，必然引发战乱，受难的是平民百姓；若进献美人就可保隐仙谷无虞，你的将士必然毫无斗志，军心涣散，倘若外敌来犯，一击即溃。倾覆之地，任人宰割，隐仙谷将遭受末路之难。为今之计，联合众人，练兵御敌方为上策。”

我沉浸在自己的游说之辞中，心中激扬难平，恨不得亲自上阵御敌。没想到，我和他早已落地，却不自知，仍然搂着周乾元喋喋不休。

这一幕，被前来接应我的秦玄皇撞见，直到他拽开我的手，我才意识到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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耷拉着脸，尴尬地退到秦玄皇身后。他也下意识地敞开双臂，做护犊子的姿态。

“少主！”周乾元躬身行礼，如往日一般谦卑。

“我已不是什么少主，你这般大礼我承受不起。少将军，云攸若有冒犯之处，我代她向你请罪。”秦玄皇的话中少了往日的亲和，却听出了隔阂。

“云姑娘并无冒犯之处，她性情率真，文采飞扬，乃女中豪杰，方才予我一番教导，犹如醍醐灌顶，再下感激不尽。不过，我还是奉劝一句，云姑娘勿要再去百丈洞冒险，凭一己之力就像扭转乾坤，只能是以卵击石，螳臂当车，何苦白白丢了性命。”周乾元依然谦谦有礼，在我和秦玄皇面前，真是判若两人。

秦玄皇握着拳，攥着手心，他心里早想撸袖子干架，面上还这般端着，此时谁要是沉不住气，便是输了，只能打嘴仗，图嘴上痛快。

“小小医婢，却有拯救苍生之愿，云雀若有鸿鹄之志，本是徒劳，少将军才是鸿鹄，自有悲天悯人之心。”秦玄皇侧过身，目视前方的飞瀑，一声长叹，仿若飞流一般掷地有声。

“再下不敢自诩鸿鹄……”周乾元话音未落，便被秦玄皇打断了。

“那你是何物？鸱？北山有鸱，不洁其翼。飞不正向，寝不定息。饥则木揽，饱则泥伏。饕餮贪污，臭腐是食。填肠满嗉，嗜欲无极。长鸣呼凤，谓凤无德。凤之所趣，与子异域。永从此诀，各自努力。”

秦玄皇一番骂人的话不带一个脏字，仿佛刺痛了周乾元的心，他面色凝重，片刻沉默后，怏怏转身，在他纵身飞起那一刻，我大喊了一声：“伊人妹妹身体每况愈下，明日务必带些药来。”

周乾元应我一声，倏忽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将今日所遇之事和他细细道来，并将我的计策与他商量，他得知父亲尚在人世，埋在心中的痛楚终于消散了些许，脸上的阴霾被温暖的笑意冲淡。他拥我在怀中，很紧很紧，我的心离他的心很近很近，我真实感受到，他那颗濒临死亡的心终于鲜活地跳动起来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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