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万邦城4

等轮到美芽再次登上角斗台的时候，管事将对手更换成了一名中年独眼兽人。这是一名角斗台上的资深角斗手，并且是名兽人中的老相识——尤寇人。

尤寇独眼兽人并不十分高大，身材瘦削，裸露上身虬结的肌肉刀疤纵横，一双眼底泛红的双眼绽放寒光，覆盖红色鳞甲的双手犹如一对利钩。

这个年纪，还能在角斗台上一路活下来，不穿铠甲、一身刀疤，都彰显着他的不一般。他状似漫不经心地来到美芽身前，伏低身体，缓缓地围着她转着圈子，如一头做着窥探欲捕捉猎物的恶狼。

美芽刚经历过一场胜利，想只要再赢下这一场挣回大家花掉端木大哥的那些钱，就可以回家了。见兽人围着自己绕圈子，却并不进攻。就主动挥起短剑，绿色落星石星环环绕上剑身，对他迅捷地刺出一剑。

独眼兽人见到了她这一剑的速度，更加成竹在胸，直到剑尖逼近了身体，才向一旁轻巧地躲过。虽然美芽不等他立足稳，跟着已经又接连刺出了第二剑、第三剑，独眼兽人却仍是都要等到剑尖直到逼近身体的时候，才轻巧地向一旁躲过。美芽又连刺多剑，不论如何加快速度，都被他在剑身将要刺到身体的那一刹那，才轻巧地躲过。

美芽感到一阵愕然。

独眼兽人此时，已经向前微微一探身，身影闪动，又退回原地——美芽的左臂上，多了几条长长的血痕，直透铠甲，露出如雪的肌肤。

如此快的速度令美芽感到难以置信。为了证明这些只是幻象，并不是真的，她又奋力接连刺出了几剑。

独眼兽人仍是不慌不忙，总是在她剑尖将要刺到身体的那一刹那，才擦着剑尖堪堪地躲过。也正因为如此，才让美芽愈发感到心惊。她的剑不论怎么努力，也都始终碰不到独眼兽人分毫。美芽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那是一种有如死神降临般的气息。

美芽刚停止了攻击，独眼兽人已经再次身影闪动，闪电出手——她的肩头也就又留下了几条直透铠甲的血痕。

美芽向后倒退，一直退到笼边，扭回头去看向东里和泰几个。希望他们能给予她一点帮助。

东里和泰几个也有些愕然，挤在笼边，同样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她和独眼兽人。

米黛莎最不乏急智，想再次故伎重演，变些小虫和小兽之类的小动物去扰乱一下独眼兽人。可七巧绿杖此刻并未携带出来，让她魔法受限，如果明目张胆地干扰角斗，是会被赶出角斗馆的，这点她也知道。

她偷偷用她疯狂购物买来的那些商品，遮挡住旁边的视线，任意地拆开其中一些纸盒，将其中的零食饰物玩具等东西，悉数变成一支庞杂不一、种类繁多的虫子大军。只不过这支刚被组建的虫子大军，组织和纪律性都稍显欠缺了一点。虽然有她暗中念念有词、挤眉弄眼地卖力指挥，可虫子大军还是并没有听话地冲向角斗台上的独眼兽人，而是漫无目的地在角斗台边缘就已分散。结果，被些惊叫的围观看客一齐动手，或用手掌、或用鞋底，尽数歼灭。

东里和泰发现美芽的眼里，已经没了一开始的那份从容，努力先让自己镇定下来，语调平和但坚定地鼓励她：“芽儿，你知道的！我相信你，我们大家都相信你！你一定能赢的，可以度过这一关，没关系的，去吧，别让我们大家失望！”

或许爱情的力量就是如此伟大，美芽对视了一眼东里和泰信任和期盼的目光，忽然间就觉得心一下定了下来，人也不似刚才那般慌乱和无助。甚至觉得，自己刚刚居然会对独眼兽人心生畏惧之心，有些可笑。她对东里和泰和第五战锤、米黛莎点点头，回头怒视一眼独眼兽人，回到角斗台中央，向他一扬手中的短剑，表示自己并不怕他。

独眼兽人见人族少女本来已经落尽下风，斗志大挫，却忽然间又变得斗志重燃起来了，一双眼底泛红的双眼眯成一线，呲出尖利的獠牙，向她疾扑了过去。独眼兽人较之前速度更快了，几步的距离，他已经先后变幻了几次方位，令空中遍布他的爪影，疾风暴雨般向美芽攻出了十几爪。

美芽不再有怯意，顿时心神一下澄明了许多，敌人方才那些还快不可见、令人胆寒的爪影，此时竟然已不似方才那般快了。她向后、向侧轻盈地纵跃，躲避着独眼兽人的进攻。说来也奇怪，方才还完全躲避不开的兽人利爪，此刻居然已经可以避开了。虽然仍旧没有发动反击的余裕，却已经可以暂时自保了。

独眼兽人同样奇怪于敌人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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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角斗台下投去好奇的一瞥。想见识一下台下与人族少女一起的那几个人族少年男女，究竟是搞了什么鬼，居然能让人族少女在短短时间内，忽然骤然提升了许多。

米黛莎也汲取了教训，遮挡旁人的视线，一直到积攒了数量较刚才更多的一批虫子大军才停下手。等虫子大军忽然如开闸放水般，如潮涌上角斗台，她从一旁继续偷偷用魔法指挥，寄希望它们能去攻击和扰乱独眼兽人。

虫子大军的问题，依旧还是出在有组织无纪律上，这一次虽然勉强有大半涌入到了角斗台中间，终归还是随即开始分崩离析：一部分虫子大军如愿冲向独眼兽人，却罕有几只能够爬上他的身体；一部分反而冲向了美芽；更另有一部分散兵游勇、掉队士兵，或留在原地按兵不动，或四顾茫然，漫无目的四处游走……

不过独眼兽人暂时停下了对美芽的进攻，向后退了几步。

管事被气得暴跳如雷，急忙指挥着手下气急败坏地冲上角斗台，迅速清理干净了遍地突然而至的这些不速之客。虽然搞不清楚这些不请自来的家伙到底是从何而来的，待扑灭了它们，还是将围观的看客们，全都向后驱离了一尺。

独眼兽人不想再浪费时间了，想结束这场没有什么意义，如同猫戏耍老鼠般的游戏。他突然间再次发动攻击，大大加快了出爪速度。一时间漫天的爪影，笼罩得美芽几乎喘不过气来。她不敢再奢求闪避，舞起短剑稳步后退，只求用绵密的剑法，组成一道流动的剑网守御。虽然拼尽了全力防守，还是身上、脸上接连中爪，伤痕累累。

情势的危急，反倒促使美芽冷静下来。她不再一味地和独眼兽人追求比快，努力沉下心神，去分辨敌人攻击中的空隙和漏洞，揣摩敌人进攻中的规律。渐渐被她发现，独眼兽人虽然出爪奇快，但为追求速度营造出的漫天爪影大多不过是虚影，并无太多真实的杀伤力。只要能努力分辨究竟哪些才是真正的攻击，就能够紧守要害，不被重创。果然，美芽虽然又接连中了独眼兽人十几爪，仍旧屹立不倒。

独眼兽人也不得不佩服眼前人族少女的聪慧和顽强——骤遇强敌未让她被击垮，反而激发潜力，令她愈挫愈强。他不想再耽搁下去，否则，势必将要动摇他在角斗馆中的地位。他退后几步，伏低身体，做出如同狼嗷的姿态——胸前一个同样仰天长嗷的青色狼头随即显现出来。敌人既然如此地不易击败，想要取胜，就不能不拿出更多的实力。兽人远古继承下来的野蛮力量，兽人特有的能力——野蛮之力之一的狼力注入身体——令他的肌肉愈发膨胀粗壮，手爪变得愈发锋利如刀。

美芽已曾见到过安德鲁使用野蛮之力，彼时的他仰天捶胸咆哮，如一头凶暴如狂的怒熊。虽然那个时候他身披铠甲，见不到胸前的图案，但行若野兽般的相同嗷叫与姿态，还是几乎一样。美芽内心小心地做着提防，体内的落星石环绕剑身，不再收回。

果然，等独眼兽人再次扑上前的时候，他的力量与速度均已全面提升。身影飘飘，迅捷无比，影子仿佛又从四面八方不同的方位向美芽逼近，凌厉的爪影又漫天笼罩过来。

被独眼兽人凝聚了兽人野蛮之力的爪影笼罩下，美芽听到自己身体内传出一声轻响。无暇他想，只顾得上再将短剑舞成一片剑网，去抵御独眼兽人这次如同水银泻地般无处不在的进攻，努力分辨哪才是他最后真正的致命一击。果然如她所料，就在独眼兽人漫天的爪影已将美芽完全包裹住的时候，虚影全部消失，只余下其中一只状若鬼魅、枯骨嶙峋的利爪，穿透剑网，逼向美芽喉咙。

美芽本能地调转自己的短剑，回剑去削那只已经就快要扼住了自己喉咙的恐怖利爪——鲜血迸溅，惊骇之下发现，那些并不是自己的血，而自己的短剑，已不知为何斩断了独眼兽人的四截手指。

仔细回想一下才醒悟过来。从方才那一声轻响开始，环在自己短剑上的绿色落星石，已经不再是原来的五颗，在那一刻增加了一颗，成了六颗。独眼兽人本来已对她的力量、速度、反应等均已有了了然的判断，却不想忽然间的落星石增加，瞬间大幅地提高了美芽的速度、力量、反应等指标，令她回削的那一剑比之原来骤然快上了许多。独眼兽人仍依据着旧有的认知所做出的反应，怎么能不令他忽然间痛失四截手指。美芽记起得米黛莎据魔颜的魔法笔记介绍说，落星石或许是一种有着极高灵性的星石碎片，能够跟随宿主的强大而自身也跟着变得强大。只不过，没想到它的这一变化，会发生在这种意想不到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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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指处，仍在滴答不停的鲜血，令独眼兽人泛红的双眼彻底蒙上一层血雾。他缓缓抬起滴血的断指，在自己胸膛上缓慢地画字——在淋漓的鲜血写成一个“血”字的时候，胸前那个仰天嗷叫的青色狼头再次显现，只不过，变成了狰狞的血色。

独眼兽人这下彻底收起了对人族少女的轻慢之心，缺少了四截手指的教训，足以令他铭记一辈子。虽然右手的手爪已残废，但追加了兽人之血的野蛮狼力，令他只剩下了一只手爪，还要比方才强大许多。

一瞬间，他又已逼近到了美芽身边，单凭一只手爪，就撕碎了美芽的剑网防守。抓过短剑，向一旁一掷，钉在角斗台上，单爪画出漫天血色爪影，将美芽笼罩其中……

失去了短剑防守的美芽，再也无力抵御独眼兽人的进攻。在肆虐的血色爪影下，如一片秋风中残存的孤叶，飘摆摇曳，只等待着最后被吹落的那一刻。最后拼尽全力，想要凝结力量一击扭转败局，被独眼兽人一挥血爪，打倒在地……

周围沉浸其中的看客差点都忘了鼓噪，这时候再也按耐不住，纷纷疯狂地叫喊：“杀了她！杀了她！……”

东里和泰三个冲上前拍打铁笼，想让角斗停下来，叫声被疯狂的鼓噪声淹没……

忽然蓝光一闪，已经倒地命垂一线的美芽手里多了一张黑弓。美芽鲜血淋漓，铠甲被利爪撕得如同碎片，她用黑弓支撑着自己，努力让自己站起来。

独眼兽人冰冷而仇恨的目光盯着她，见她手里忽然多出一张黑弓，还要挣扎着站起。一挥血爪，将她击得直飞了出去，撞上身后的铁网跌落。直到这一刻，独眼兽人眼中，蒙上的那层血雾才渐渐褪去。

摔落在角斗台的美芽，还是再次挣扎着慢慢站了起来。她让自己努力地站稳，透过凌乱的发丝，与和入眼中的鲜血，竟微笑着睨视独眼兽人，慢慢拉开黑弓。

独眼兽人盯着美芽，笑意让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如恶狼般地忽地挺身想要跃起。.

“叮！~”一支闪耀着蓝色法焰的魔法箭从黑弓上脱弦而出，贯穿想要纵身扑向美芽的独眼兽人肩头，将他一直撞上身后的铁笼，而后又重重地摔落在角斗台上。

独眼兽人眼中，所有的光芒都越来越黯淡，不但失去了血色，连经年累积的不尽残忍和杀意，似乎也在一点点散去。他挣扎了一下，还是挣扎不起，只能仰倒在角斗台上大口地喘气，吐着血沫……

巨大的转折，令看客们都忘记了再次鼓噪。美芽将黑弓背起，努力支撑着自己，慢慢走出角斗台。

东里和泰几个迎上前，东里和泰和第五战锤一边一个搀扶住她。米黛莎抚摸美芽脸颊遍布的新伤痕，大哭：“姐姐，你的脸？会留疤的！……”

美芽努力露出笑容：“怎么？米黛莎，你会嫌弃姐姐丑么？”

米黛莎哭泣：“不会！米黛莎不会，可你的意中人他说不定会！”

东里和泰大感到尴尬，想不到她们两个女孩这个时候的头一句对白，居然话题的核心内容还会是这个，接口说：“好了，米黛莎，别哭了！姐姐会没事的，姐姐很好，姐姐依旧那么美！”

美芽安慰地一笑，不再说话。

管事过来和他们说：“小姑娘，我说过吧？你很有角斗天赋，我的眼光很独到的，现在你击败了我们这里最优秀的角斗手之一，怎么样？等伤愈了之后就来和我签一份合约，来为我们工作怎么样？”

美芽虚弱得不想开口。

东里和泰替美芽一口回绝说：“大叔，我想，这将是我们最后一次踏进你的角斗馆了，你还是去另请高明吧，别白费力气了！”

管事不无遗憾地摇头。

第五战锤到下注窗口递上他们的凭证说：“我们要走了，快把我们的钱给我们！”

管事想不到他们居然私自为自己下了注。但见美芽伤得不轻，自己又刚刚对她表示过了爱才之意，美芽赢了他也大赚一笔，就将他们拉到一边，网开一面说：“好吧，你们恐怕还不不知道，角斗手是不能去为自己下注的。不过，我知道你们是新到万邦城来的，看在我很欣赏你们的份上，就为你们破例一次，伤好了考虑清楚了就来为我工作，你们可不许对别人说起。”从账房先生似的那个老者那里，接过一袋金币，递到他们手上。

东里和泰几个接过钱袋，看也不看，就搀扶着美芽离开角斗馆。米黛莎疯狂消费买来的那些有用无用的商品，被他们遗弃在角斗馆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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