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晃眼又是年关。

北虏的正旦使竟然如期来到京都。结合大炎细作和往来商人的消息，北虏萧太后垂帘听政，已经平定叛乱。而且这萧太后还是个厉害人物，当政后选贤任能、轻徭薄赋、发展生产，竟然很快稳定了北虏的朝政。但有一条消息却让大炎百姓惊掉下巴：这个萧太后居然和自己的臣子、南枢密院使韩德隆结婚，据说这个韩德隆还是萧太后初恋。大炎百姓大多痛骂北虏牝鸡司晨、有伤风化，德不配位、必有灾殃等等。

北晋则是传出宣徽使李光裕谋杀了石贵，立石贵的一个族弟石元为新帝，国中不稳。

等到春季，路掌柜派往生女真人的商团也回来了。不仅带回了人参、鹿茸和战马，获利丰厚，更带回一条振奋人心的消息：北虏国主巡行到混同江，举行宴会。席间，北虏国主命令生女真人首领跳舞助兴，生女真人首领负气离开宴会，返回生女真人驻地，想起多年所受的屈辱和盘剥，已经下定决心反抗北虏。

天子的心思很快便活络起来。现在由于计相张利平和秦王的努力，再加上商人们赎买郑士原性命的资财，大炎国库渐渐充实。加上可以派兵渡海，和生女真人一起从后方袭击北虏，无疑大大增加了胜算。

不过，要真正出兵起码得等到春耕以后。要是这时候出兵，征发大量民夫，必然会误了农时，导致粮食欠收，那就会酿成大祸。

身体一直未有完全好转，正在休养的天子，却已经开始秘密传旨给几个亲密将领，嘱咐他们加紧练兵，做好夏季收复北晋的战争准备。同时天子在文德殿召开了一场秘密的小朝会，商议收复北晋。

政事堂三位相公、枢密院使冯京、计相张利平、齐王、秦王、探事司正使张怀让、兵部尚书沈追、殿前都指挥使刘潜、侍卫亲军步军司都指挥使路赞都在。

天子的声音嘶哑而坚定：“现在北虏国中新定，北晋又刚刚易主，正是朝廷收复北晋的大好时机。朕决定夏季北伐，众爱卿有何良策？”

沈追苦着脸：“陛下，夏季是雨季，虽然不利于北虏援军使用弓矢，但我们的粮草转运也是大难题啊。”

杨位沉声道：“陛下，北晋之民也是中原之民，可否先礼后兵，先派人招降？”

王奎嗤笑一声：“北晋不是其他诸侯，北晋之民也不是其他之民。北晋虽然现在偏居一隅，但仍然自以为是中原正统，总肯投降？北晋之民一头把我们大炎给的好处吃得一干二净，一头拿从我们这里拿的好处去买通北虏救援，打得就是百合开花两头吃的主意，你跟他们讲礼？”

杨位怒道：“按照王相公的主意，那打下北晋，却在北晋之民心里种下仇恨，大炎以后该如何治理北晋？”

王奎也怒道：“腐儒！他们不降，难道就不打？既然迟早要打，就要迅雷不及掩耳，迅速拿下。打得越快越狠，让北晋之民看不到希望，才会更快放弃抵抗，北晋之民受得伤害才越小。打得越是缩手缩脚，让北晋之民看到抵抗的希望，北晋之民才有会更多人投入战场，那么在战场之上死得就越多，仇恨才会越深！即使不打，北晋投降，北晋之民就会甘心接受大炎的治理？还不如直接打服打烂，一切按照大炎规制管理，才是最快的收复北晋的方法。”

秦王接口道：“父皇，儿臣赞同王相公之言。要怀菩萨心肠，就要有霹雳手段。”

齐王见状也道：“父皇，儿臣赞同杨相公之言。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我们要最大限度争取北晋的民心。”

秦王不好直接和齐王针锋相对，但王奎没有这个顾忌，直接怼到：“请问齐王，你如何争取北晋民心？投降就有赏赐？那大炎现有之民情何以堪！是不是也先造个反，等朝廷招安赏赐？还是反复告诉他们，你们不投降我就要打？那最终不还是打？我打王爷一拳王爷不恨我，要打王爷十拳才恨我？今天没打王爷，明天没打王爷，后天才打王爷，王爷就不恨我？我们就是要狠狠地打，以此告诉天下百姓，谁敢割据，就打得谁满地找牙！而不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齐王和杨位都一时语塞。

天子环视了一下众臣：“打是必须打，而且迟打不如早打，慢打不如快打，轻打不如狠打！众爱卿无需再费口舌争论。众爱卿就说说北虏是否救援？如何救援？”

和谷道：“臣认为北虏一定会救援。北虏让北晋割据，有百利而无一害，为何不救援？至于北晋如何救援，就看我们如何应对。如果我们只喊不打，北虏就会卖兵器甲胄给北晋，以此搜刮北晋之财。如果我们边喊边打，北虏就会一边卖兵器甲胄，一边派兵救援北晋，把北晋耗残了，把北晋之民对中原的仇恨耗大了，北虏就可以直接占据北晋之地。如果我们快打、狠打，北虏就会迅速派兵救援，而且是大规模救援，这就要看我们的实力和决心。臣以为不打则已，一打就是倾国之战，打到北虏不敢救援，这样代价最小。只要一拖，恐怕大炎周边如交趾这样的小国都会觊觎我们，趁机起兵，那才是最糟糕的局面。”

天子点点头：“和相公不愧是众臣之首，一语中的。朕意已决。对付北虏，一路和生女真人合作，直接从北虏后方插刀子。我们的军队首先是送武器给生女真人打，不要急于参与；等北虏出兵救援北晋再参战。幽州军马也是集中兵力出喜北口，只要北虏参战，就要不顾一切主动求战，争取首战必胜，但不要深入，我们现在还不宜和北虏全面开战。另派一军直插忻州，将北虏救援的先头之军打残，才能让北晋断了念想，放弃抵抗。”

刘潜道：“陛下，要打北晋，就要全面开打。一路出潞州、一路走岢岚、一路插到隰（xi）县，共三路大军快速出击合围晋阳城，来个瓮中捉鳖！”

路赞也道：“北晋必然会依靠晋阳城池负隅顽抗，请陛下用我们新军上，用火器猛轰，满足他们玉石俱焚的愿望。”

杨位一听，指着路赞，须发皆张：“你这贼子，晋阳城中难道不是中原之民？你岂可如此残害！你必将遗臭万年！”

路赞嘴一撇：“就算我遗臭万年，也比拖下去让我们的将士白白牺牲的好！这种顽固之民，留下来只会是祸害。你杨相公仁慈，要不要陛下到时派你去晋阳城中劝降？”

杨位急道：“我是文臣，岂可如武夫一样上阵？”

路赞白眼一翻：“那就闭上你的嘴。你上嘴唇碰一下下嘴唇，我的将士就得死多少条性命？敢情不是你儿子，就可以为你的沽名钓誉白死？”

天子一阵咳嗽，摆手道：“晋阳城如何打，到时再说！此次北伐就采取‘肃清外围，先阻虏援，后取晋阳’的方略。枢密院下令宣徽使向洪率一万骑军，立即由探事司领路，水军护卫，赶往生女真人地盘，协助生女真人攻击北虏后方，但不得打大炎旗号；京城禁军开始整军备战，同时命晋、潞、邢、镇、冀等州，修造兵器及攻城器具，转运粮草，积极作攻战准备。春耕一完，立即开战！”

枢密使冯京立即躬身道：“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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