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摩根·菲尔德

阿米尔半天才从这肃杀的气氛之中恢复过来。他万没想到托蒂所谓的看头，竟然是这种场面。

于是，他突然想起托蒂来，可四下都不见人影。

“师父，你看到托蒂没有？”

“她和你一块来的？”

“准确来讲，是她带我来的。”

围观的人群逐渐散去，刑场地面是干燥的沙土，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地面的血迹用土混杂在一起，好让它不那么显眼。阿米尔这才发现，脚下的土地竟然是有些发红的颜色，他不敢接着往下想了，继续找寻托蒂。

“怪事了，她人呢？”阿米尔不知怎么，想起来时拦路的三个臭小子来：“托蒂在村里似乎并不受欢迎。”

阿米尔说完，又回想了一下托蒂，她那样的性格，也难免。

阿米尔一路小跑原路返回，但并没有看到托蒂的身影，最终，迪夫决定带上威廉。

威廉伏在托蒂家门口，脑袋搁在两只前爪上。阿米尔看迪夫走过去，自己站在原地。他这才看清这匹狼，黑色的皮毛，在阳光下发出雾蒙蒙的光亮，背上一道暗红色的疤痕，光秃秃得异常显眼。

“我看别的孩子都是带着自己家的狼一起，托蒂怎么不带着？”

迪夫摸着威廉的脑袋道：“威廉已经是一匹老狼了，没什么精神。”

“那干脆再养一匹？”阿米尔看着威廉，的确，它的皮毛并不那么油亮。

迪夫摇了摇头：“这不是养狗或者别的什么，狼群每隔一段时间会将狼崽子送给得到狼群认可的人类。这件事的主动权更多在它们手中。”

“那如果没有狼送来呢？”

“会被驱逐。”

“驱逐？驱逐到哪？”

迪夫又摇了摇头：“这是他们的家事了，我没有理由问得太多。”

威廉抬起脑袋，没有见到托蒂，于是很快明白了两人的来意。它起身，鼻子凑近地面，目光贴着地皮向远处蔓延。

“他可真是聪明。”阿米尔看着威廉的背影道。接着，他想起了自己该做的事，于是冲进屋子里，拿起剑，挂在腰上。

两个骑士跟着威廉一路到了刑场，威廉在阿米尔站过的地方停住了脚。

“师父，你给我翻译翻译，它这是什么意思？”

“……”

“我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你也不知道。”阿米尔这个强硬的玩笑惹得迪夫叹了口气。

接着，威廉又确定了方向，它加快了速度，不再只是小跑，而是像风一样窜出去，体态轻盈、矫健。

“这还只是上了年纪的行动力吗？不愧是咬掉了迪夫手臂的家伙。”阿米尔暗自感叹。

两人于是迈开步子追上去，阿米尔几乎竭尽全力才只能勉强跟上威廉。

“它这是找到了？”

“这个方向，托蒂恐怕是去找摩根·菲尔德了。”

“什么？”

“狼族长老，或者说首领一类的。”

迪夫也在竭尽全力跟着威廉，说起话来更不轻松，于是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决定呆会再说。

不知是不是错觉，越往前走，空气就越来越寒冷干燥。现在正是秋末，还不至于冷到这种地步才对。阿米尔对这地方的感觉有些无以名状，有点近乎恐惧。

终于，阿米尔看到了威廉的身影。它站在一个洞口前，不知道是在等候还是犹豫。

“我们应该进去吗？”阿米尔问。

“进去再说吧。”

迪夫的眉头皱在一起，他警觉地看了看周围静谧的环境。现在已经临近夜晚了，这地方的温度只会越来越低，如果不能赶紧找到托蒂，可真够他们受的。

迪夫在前，走进洞穴，阿米尔紧随其后，威廉却呜呜地在外面转了几圈，没有跟进来。

洞穴里边仍然寒冷，相比外头竟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阿米尔已经控制不住发起抖来。

“师父，他们首领就在这地方住着？”阿米尔问。

迪夫没有回答，其实他压根就没注意阿米尔在说什么。

洞穴越来越狭窄，最后只能容一个人贴附在地面上才能勉强通过。这会阿米尔才明白，威廉老胳膊老腿，恐怕根本没法深入到洞穴里去。

终于，阿米尔在黑暗中看见前面传来光亮，但迪夫挡在前头，所以阿米尔并不知道前方到底有什么。

“长老，我并不是想要打破一直以来的规定，但你相信我女儿一定会得到狼群的认可。”

“就算你真的要驱逐她，那也要等她再长大些。”

“退一万步讲，你告诉我，她要被驱逐到什么地方去也好。”

是塔昆。迪夫和阿米尔没有露面，接着在洞穴里仔细听着。

“我已经……给足了你们……机会。”

这是一个苍老破碎的声音，就好像尖锐的瓦片在锃亮的铠甲上剐蹭的声音一般，让人不期待地觉得刺耳。

“优胜劣汰，这是狼族……多年以来的，传统。”

阿米尔猜的出来，这一定就是摩根·菲尔德了，但他只是听到了声音，并不能看见发生了什么，心里着急的很。

“好了，孩子，把这个女孩交给我吧。”

原来托蒂真的在这！

“等等，长老，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威廉还好好活着，如果我的女儿仍然能够得到威廉的认可——”

“哈哈哈……你知道，这没什么意义。”

长老发出了几声低沉的笑，不过在阿米尔听来，更像是痛苦的呻吟。

这时，迪夫的身体突然向后退了退。阿米尔其实明白他的意思，看起来摩根长老放塔昆和托蒂离开了，而此时迪夫也要和阿米尔离开这。阿米尔心里并不情愿，但还是听从命令一声不发退了出去。

两人从洞口退出来时，阿米尔觉得浑身酸痛，而且冷得身体发麻。

“得，冻个半死，白担心了。”

阿米尔在原地冷得直跳脚，但迪夫却站在那，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师父，求你了，回去再想吧。”

威廉也呜呜低吟着，它大概知道托蒂的气味已经远去了，有些着急。

“别紧张，塔昆带着她回去了。”阿米尔道，他说完就感叹，自己已经开始试图和一个别的物种交流了。不过，威廉看起来听懂了的样子，转头朝塔昆家跑去。

“阿米尔。”

“怎么了，师父？”阿米尔边跑边问，迪夫走得老慢，完全不管阿米尔焦急回到温暖地带的心境。

“这位摩根·菲尔德长老，是狼族第二任首领。”

“呼…呼。”阿米尔一个劲地在手上吹着热气。

“这件事说来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迪夫眉头皱得快要拧成一个疙瘩了：“我并不完全了解狼族的历史，但据我所知，塔昆的爷爷那会，首领就是摩根，而且当时他大概就已经是个老头了。”

“刚才你没有看到，那个洞穴的寒气，都是从摩根所在的狭小的空间传出来的。”

“怪不得，我说怎么越走越冷。难道除了火神还有冷神？还是冰神？”

“摩根至少已经有三百多岁了阿米尔，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两人在满布月色的树林中缓步前进，空气已经温暖了些，但气氛却逐渐宁浊恐怖起来，这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阿米尔此时和迪夫的思想终于重叠了起来。

寒冷的环境、超长的寿命、被放逐后杳无音信的村民。

“他是尸鬼？！”

“嘘——”迪夫的眉头这下和鼻梁都拧在了一起：“我也只是怀疑。”

“尸鬼怎么还会说话？”

“尸鬼本应该是死人被赋予某种邪恶的力量，变成类似恶灵一样的生物，我们对这东西的了解也并不多，只知道他们会攻击人类。此前没有关于尸鬼独立思考和语言交流的记录，绝不代表他们就没有这个能力。”

走着，他们又回到了村子上，家家户户都被油灯点亮，阿米尔却觉得心里发毛。

“上午塔昆跟我说他要去见摩根的时候，我以为狼族的首领也是某种继承的关系，也许是首领都叫这个名字。但我刚刚看到了那个人，就是我多年前来到这看到的摩根，绝对是同一个人。”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告诉塔昆吗？”

“不行。这些被放逐的村民，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还有很多事情都不清楚。呆会直说我们去找托蒂，但什么都没找到就好。”

“可威廉呢？”

“你不会以为它真听得懂你在说什么？”

阿米尔尴尬地笑了笑。

威廉抢先到了门口，它用鼻子轻轻一撞木门，随后便看见了塔昆和托蒂。托蒂还躺在床板上，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怎么。

“塔昆。”迪夫也进了房间。

“迪夫。”塔昆面色惨白，他坐在托蒂身旁，身体前倾，两手拄在膝盖上：“我有件事拜托你，请务必答应我。”

迪夫没有说话，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明天一早，就带托蒂离开这。”

迪夫对这个请求并不意外，倒是阿米尔高高挑起眉头，浮夸地问：“为什么！”

迪夫对他的表演没有反对。

“我们这的人，如果过了十岁还没有得到狼族的认可，就会被驱逐。”塔昆说着叹了口气：“托蒂已经十二岁了，直到现在都只有威廉跟着她，而且威廉还是由我养大的狼。在这么下去，托蒂也会被驱逐的。”

“你们这法则还挺奇怪的，他们是怎样判定谁有没有资格的？”阿米尔问。

“一直如此，林子里猎物有限，除非我们放弃和狼一起生活，放弃狼族的身份，和你们一样……这都是没办法的事。”

阿米尔耸了耸肩，看向迪夫。迪夫并没有任何推辞，他答应了塔昆的请求。

夜里，塔昆替阿米尔更换了绷带，还絮絮叨叨嘱咐了迪夫很多关于托蒂的事。第二天，天还没亮，迪夫阿米尔就带着托蒂离开了这里。

“回去怎么办，师父。”

“你把她带到蕾娜塔夫人那吧，蕾娜塔会收留她的。我得先去见埃菲拉一面，摩根的事耽误不得。”

BLUCK·作家说

!-- 本周热推 S --

!-- 本周热推 S --

本周热推:

!-- 本周热推 E --

!-- 本周热推 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