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无所谓忠诚。

忠诚是因为所受的诱惑还不够。

就比如此时的雍海。

当利刃、厚甲让他感到畏惧。

粮草、白银便能轻易换得他的“友谊”。

至少今晚，芸南的曹公子，是他雍海最真挚的朋友。

所以，面对张平的警醒，他再不敢轻视。

账中推杯换盏。

两人饮过美酒，雍海主动请教，道：

“雍某是个粗人，先生之前所讲之言，可否详示？”

张平沉吟片刻，语重心长的道：

“首领心中自知，此战无非就是蛮王折了兵马，有意挑起争斗，试图维持战力上的平衡。”

“他如何不知芸南的实力，你且想想，此次孟家又有多少士卒出征？”

“首领此战若败，雍家实力大损，蛮王定会借机发难。”

“若胜，必将成为其余氏族眼中之钉，蛮王那里，兔死狗烹的道理，您应该懂啊。”

雍海微微一愣。

这一点不用张平多说，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十万联军，孟家就出了五千督战营。

此时想来。

看似自己与孟勇达成协议。

实则自己的两万兵马，是切切实实的要参加战斗。

刀剑无眼。

再加上芸南强悍的实力。

稍有不慎，恐怕就要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反观孟勇，无论胜败，他都没有任何损失。

想到这里，雍海心中一阵后怕，赶忙向张平请教。

张平叹息一声，当即为他指了条明路。

“实不相瞒，南中几大氏族，我家公子唯独看中首领。”

“若是不弃，你我双方可私下结为联盟，以后芸南每月按时纳贡，粮草兵刃，战甲白银，任凭首领选择。”

这……

雍海犹豫了。

他深知天上不会掉馅饼的道理。

但，这馅饼实在太大了。

脑中不禁想起外面车上厚甲，利刃。

有了这些军备，用不了多久，他便能推翻蛮王。

诱惑实在太大！

雍海心中挣扎片刻，压低声音，坚定道：

“你家公子想我怎么做？”

张平心头大石落地，淡淡的道：

“不敢让首领为难，只需明日，稍稍放慢行军的速度，要是能给爨璋找些麻烦，那就最好不过了。”

雍海眯起双眸，略作思索，点头道：

“好！”

……

翌日。

双柏营寨。

朝阳下，蛮王孟勇立于高台之上，威严的目光扫视全场。

场中六万军士，整装待发。

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孟勇看了看天色，问向身旁：

“雍海那边什么动静？”

有属下上前回答：

“禀大王，雍首领昨晚便已动身，刚刚有人来报，两位首领会在规定时间发动进攻，不会误事。”

孟勇点点头，一扬手中令旗，朗声道：

“出发。”

各部族长当即领命。

传递命令的喊声此起彼伏，传向远方。

六万大军化为长龙。

如此规模下。

往往前军开拔十余里，后军方才进入营地。

一路遇山开山，遇水搭桥。

浩浩荡荡。

裹挟着雷霆之势，直奔芸南城。

……

与此同时。

芸南正北。

北路的四万大军，被分割成两截。

爨璋带着本部兵马以及各部联军，共计两万。一路翻山越岭，窜梭于密林之中。

后军由雍海带着，从出营开始，便开始磨磨蹭蹭，一路上数次走错方向。

此时坠在后方，走走停停，观光似的向前赶路。

按照战略计划。

此时这四万人，需要完成对芸南城的封锁。

要是按照这个前进速度。

别说封锁。

等他们到了芸南，蛮王怕是已经凯旋回城了。

爨璋又急又怒，一边行军，一边让人不停催促着后方的雍海。

得到的答复，不是尽快，就是马上。

不但没有起到催促的作用。

两方的距离反而越来越大了。

爨璋忍无可忍，若不是箭矢、护甲都在后军的辎重车上，他才不愿等这个混蛋。

如今军情如火，左右也不会发生战斗。

想到这里，爨璋当即下令，全速行军。

如此一来。

四万大军，彻底割裂。

……

后营的雍海，此时已经得到消息，惬意的啃了口芸南送来的瓜果，得意洋洋的道：

“传我命令，部队的行进速度再降三成，天黑前若是见到爨璋，我砍了你的头。”

旁边的下属一脸惶恐，为难道：

“首领，步子就那么大，再慢，真就没法走了。”

雍海瞪他一眼，呵斥道：

“你特娘就不能让弟兄们休息一会，走走停停不就行了。”

……

日暮。

爨璋紧赶慢赶，总算是到达了约定的地点。

顾不得休息，便开始命人搭建营寨。

好在林中有块宽敞的空地。

倒是省去了清理的时间。

将两万人派了出去，爨璋靠着石头，总算得以休息片刻。

倒不是他对蛮王有多忠心。

主要是近日来，坊间多有传闻，说他爨璋要争抢蛮王之位。

这事不假。

但以爨氏现有的实力，还不足以与孟勇争锋。

只能暂时顺从隐忍，等待时机成熟。

此时有人来报。

说是雍海的后军突然停滞不前。

爨璋恨得牙根发痒，当即要跟雍海划清界限。

立刻喊来副将点了五千士卒，要去找那雍海拿回自己的辎重。

很快，

夜色当空。

临时的营寨已经好。

这里的意义主要是封锁，以拒马横木为主。

住人的条件自然差了一些。

爨璋甚是乏累，自也管不了那么多。

随便吃了些干粮后，便匆匆睡下。

准备养精蓄锐，等待明早的总攻。

……

咕咕

咕咕

寂静的林中传出诡异的响叫。

赶一天路的守卫，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拄着长矛前后摇晃。

营中鼾声四起。

爨璋派出的五千人，依旧没有返回。

此时正被扣在后营，被拿钱办事的雍海以各种理由拖着，就是不给辎重。

没办法。

曹公子给的实在太多了。

……

时间来到凌晨。

营地中再无一丝响动。

月光暗淡，掩饰了林中的凶险。

密林深处，五百玄铁甲士拉下鬼面，刀刃藏鞘，脚裹棉布。

在典韦的带领下。

仿若幽灵一般，缓步前行。

身后。

曹昂亲率两千部卒，皆是轻装简行。

李广手持长弓，双目如鹰隼般犀利。

麾下五百弓弩手，持弓搭箭，严阵以待。

此时的芸南城中，只留曹安民独自镇守。

可谓倾巢而出。

这便是曹昂的计划。

既然兵力不足，那就利用暗部的信息优势，创造机会，率先打掉对方一路。

然后调转矛头，全力迎战孟勇。

现在机会来了。

只等前方营寨火起，他便会直接杀出。

今夜。

林中那处预留的空地，便是这爨璋的葬身之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