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黄毛说，艰难地爬到鸟形机械人的背脊上。

“现在也由不得你做主。”田范说。

“我们玉石俱焚。”黄毛说，额头上冒出的汗珠滚落到面颊之上。

“他只是警备机械人，而不是攻击机械人，”田范说。先指着鸟形机械人，忽而指向黄毛，“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窗户外淅淅沥沥的小雨依然没有停，也许是雨下的久了，窗外的凉意渐浓，起了风，凉风像是从北极而来，肆虐着万物，蹂躏着山坡上的树林，树林的树木剧烈摇晃着枝条，像是刚刚沐浴完，甩着头发的少女肆意挥洒着水珠，当水珠飞溅出去，很快与淅淅沥沥的小雨融合在一起来。这时空气中清新气味儿四处弥漫开来，使得人头脑焕然一新。

几只麻雀忍耐不住寒风冷雨，扑棱着翅膀飞到窗台上，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灰蒙蒙的光从窗户外偷偷溜进屋里，以特有的姿态滑过黄毛的面颊，像是在嘲笑他，像是在捉弄他，像是在告别，使得黄毛的脸阴鸷而灰暗。

他扫视在场的人，最后目光落在田范的面孔之上，“我是不具备和你们谈判的资格。”他说，忽而仰望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面容突然颤抖起来，他额头上的汗珠如同雨点一样滴落，似乎在那天空中，就有他不堪回首的过往，他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田范，兰心，四个罗罗武士，疯子李感觉到莫名其妙，他们面面相觑。

疯狂的笑声打破了屋里的沉闷。黄毛的笑持续了许久，他缓缓低垂下头，看向田范，“但是我不接受屈辱。”他继续说，盯着田范眼睛瞪了起来，在他白色的眼仁中渐渐充斥着血丝。

田范目光落在黄毛面容上那一刻，他鄙夷地撇起来了嘴角，“不接受屈辱，你能怎么样？”他说，嗓音尖细，仿佛金属划着玻璃的声音。

黄毛看着田范渐渐眯起眼睛，忽而瞪着他，“我们同归于尽。”他吼叫，疯狂的嘶吼声在屋里阵阵回响。

田范轻蔑地笑了，慢慢抬起手，指着黄毛，“就你这样，还要和我们同归于尽。”他耻笑地说，“现在的你，恐怕连只鸡也少不了。”

黄毛毒瘾发作，是身体最虚弱的时刻，没有一丁点的攻击能力，这是有目共睹的，田范话音落定，屋里响起哈哈大笑声。兰心捂着口鼻笑得直不起腰身，疯李子仰头狂笑，四个罗罗武士的笑声尖锐而刺耳。

“你们蔑视我的存在吗？”黄毛终于坚持不住，他颤抖着面容，缓缓趴下身子，就在他身子接触到鸟形机械人的金属背脊之时，他的呼吸都困难起来，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那呼气声呼哧呼哧在耳边萦绕。

“你以为你还存在吗？”田范说。

“难道我不存在吗？”黄毛反问。

“你根本不存在。”田范蔑视他。

“荒唐。”黄毛的面色越来越惨白，仿佛说这几句话，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你是什么人？”田范说。

“社会人。”

“前面应该加一个黑字。”

“可以这么说。”黄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还需要加上瘾君子。”

“这……算了，随你说吧！”黄毛长叹了一声，似乎不情愿，但是最后还是接受了现实。

“你现在就是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有什么资格说生化人是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我不接受将自己改造成生化人。”黄毛说，“如果如此。我宁愿死。”

“你现在的身子还值得留恋吗？”疯子李突然说。当黄毛看向他时，疯李子嘿嘿冷笑着打量黄毛，“你的身子都被毒品掏空了，在你身体里的每一处细胞里都有毒品的分子，它们对你的身体侵害程度太大了。”

他突然指着黄毛，“如果不接受生化改造，你认为你还能有自我吗？你只不过是毒品控制下的行尸走肉。”

黄毛哂笑一声，然后撇着嘴角，“别用手指着我，”他说，声音却很微弱，显然已经没有了力气，“我最反感别人指着我说话。”

“以你现在的状态，不可能抗拒我们。”疯子李得意洋洋地说，仿佛在下一刻。他就能将黄毛抬到手术台上，用精密的仪器，神奇的药水改造黄毛。

“我是没有能力，”黄毛说，“但是我身下的鸟形机械人却有这个能力。你们知道吗？我在他身体里安装了炸弹。只要我一按按钮，我们大家就可以一起死。”

屋里所有人震惊地看着黄毛，黄毛缓缓抬起手，颤抖着将手掌压在鸟形机械人金属背脊上的按钮上。

“你这是在威胁我们吗？”田范吼道。

“不算是，你没有我的经历，不会知道我此刻的心情。”黄毛说，他擎在按钮上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的身体显然已经支撑不住了。

“你有什么经历呢？”田范显得极不耐烦。说话的语调高亢而嘹亮。

“我不想留下残破的身子面对我的母亲。在清明节时，我想以健全的身体去拜祭我的母亲。”黄毛说，眼神迷离，缓缓抬起眼皮看向了窗外。

“我的母亲就埋葬在后山。”他继续说，嗓音已经越来越低沉，瞅着窗户外的眼睛里饱含着泪水。

“我母亲活着的时候，我没能给她最好的生活，她死了，我不想再让她伤心一次。”他的声音哽咽了，泪水从他的眼眶中滑落下来，刚刚有些血色的面容。此刻又变得惨白。

兰心，田范，疯子李，四个罗罗武士愣住了，他们谁也没想到，黄毛这个家伙竟然还是一个孝子。

“我走错路，母亲伤心过一次，我做错了事，母亲成天为我提心吊胆。她活着时，我深深的内疚，她死了，我不想再打扰她。”黄毛的脸上露出痴迷的笑容，这一刻他的内心无比的平静，他看着窗户外的眼神里，充斥着满满的幸福。

突然，他看向田范，“我最后一次请求你们。我不想成为生化人，不然我真的会和你们同归于尽。”他嘶哑着嗓音说着，最后哽咽地哭了起来。

田范没想到黄毛内心竟然有柔情的一面，看着黄毛，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他对母亲的感情，何尝又比黄毛少了。

“好吧！”田范说，“我也最后说一遍，你可以加入我们，我们不会改造你，让你成为生化人，但是……”他停顿下来，看向疯子李，“你可以将死人改造成生化人？”

疯子李点点头，“我可以做到。”

田范目光落在黄毛面孔上，“你知道铁墩子，常威现在怎么样了么？”他说，声音很温柔。

“我不知道。”黄毛说。

“他们死了。”

“你们杀了他们吗？”

“没有。”

“胡说，那他们怎么会死？”黄毛的手掌慢慢向按钮压了下去。

“我在和铁墩子谈判时，铁墩子觊觎你的位置，他杀了常威，然后想杀我，被我们提前埋伏好的阻击手射杀了。”田范说。

“常威死的可惜，铁墩子死不足惜。”黄毛眯起眼睛，满脸愁容。

“将铁墩子和常威改造成生化人，你反对吗？”田范问。

“我同意。”黄毛说。

田范看向疯子李，“以后黄毛就在你的手下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