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王美丽走出家门，先是在村子里溜达了一圈，然后拐弯去了冯七月家。

见冯七月的妈妈丁桂秋坐在院子里，正勾头洗着衣裳，问一声：“嫂子，忙着呢。”

丁桂秋抬起头，一脸寒霜，自打儿子考到了镇上的尖子班后，她就从来没正眼看过王美丽。

她记恨她，想到她三番五次的“欺负”自己的小儿子心里面就憋得慌，王美丽啊王美丽，瞧瞧你做的那些事儿，也太像话了吧？

你还算个是当母亲的女人吗？

你还配当老师吗？

见王美丽到了跟前，丁桂秋冷洒洒地问：“你有事吗？”

“是啊……是啊，是有点事儿。”王美丽说着，朝着屋里扫一眼，小声问道：“还有别人在家吗？”

“干嘛？”

“他们都出去了吗？”

“嗯，老二跟他爸去锄地了。”丁桂秋心弦绷了起来，揣摩不透王美丽又要耍啥幺蛾子。

她站起来，进屋拿来了一个马扎，递给了王美丽。

王美丽坐下来，说：“嫂子，有个事儿，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跟你说一声。”

“有话你尽管说。”

“冯七月没跟你说他现在住的那间屋子？”

“说了呀，自打他爸爸调到外地后，他没了住处，学生宿舍又塞不下，只好住到了一间空屋子里。”

“他就没说别的？”

“说那是个单间，待遇跟老师差不多。”

“他还顾得上臭美，可不是那回事儿。”

“那是怎么回事？”

“嫂子，我跟你说实话吧，那间屋子之前出过人命，有人在房梁上扯绳吊死了。”

“啥？”丁桂秋大惊失色，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快说……快说，到底是咋回事儿？”

王美丽就把女知青的事儿说一遍，还说那间屋子一直没人敢住，冯七月一个小孩子，真要是沾染了邪气可就麻烦了。

“你说那是间鬼屋？”

“是啊！”

“怪不得呢！”

“怪不得什么？”

“这几天夜里，我总是在做恶梦，梦见一个女人在追我。”

“真的？”

“我骗你干嘛呀？吓得连个囫囵觉都没法睡。”

“追你的女人长啥样？”

“披头散发，脸色煞白，穿一身红衣服，我……我都不敢说了，一说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王美丽愣了片刻，起身站了起来，说你还是去找人问一下吧，说不定这事还有些道道。

说完就贼溜溜走出了院子，就像身后有狼撵着一样。

“哎，王老师，你别走呀，再跟我说道说道。”

“我知道的也不多，学校里还有事呢，得赶紧过去一趟。”

丁桂秋望着王美丽的背影，浑身发凉，连骨头缝里都在透风，五脏六腑间就像钻进了无数只苍蝇，闹哄哄一片。

她哪儿还顾得上洗衣服，锁上门，一路小跑去了黄仙姑家。

黄仙姑不愧为是半仙之体，好像真有先知先觉一样，早就搬个木凳坐到了院子里。

她双目微瞑，见丁桂秋进了门，就说：“你咋才来呀？老婶都等了你老半天了。”

“婶子你在等我？”

“是啊。”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这还要问了？傻媳妇。”黄仙姑睁开一双浑浊的眼睛，直直瞪着丁桂秋，吸了一口凉气。

丁桂秋心头一颤，问：“咋了？婶。”

黄仙姑说：“冯家媳妇，你家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啊。”

“婶，我家沾染啥不干净的东西了？”

黄仙姑耷拉着眼皮，只有一条细缝儿闪着寒光，说：“咋不干净你还要问我了？要不然你能急乎乎地来找我？”

丁桂秋只得把小儿子住到“鬼屋”的事儿说了一遍。

黄仙姑听罢，闭上双眼，嘴里默念了好大一阵子，才说：“是啊，那间屋子真有个不散的阴魂在里面呢。”

“那……那该咋办？”

“多亏着你家二小子八字硬，要不然早就魂飞魄散了。”

“婶子，那屋还能住吗？”

“趁着还没出事赶紧搬走吧。”

“可他实在是没地方去呀，全学校只剩了那一间空屋子。再说了，老师也是好心好意让他住进去，这时候再急着要搬走，老师会不会冷眼看他？”

“好，那我再仔细瞅瞅。”黄仙姑面朝东方，不停地翻着白眼，突然打了一个激灵，说：“还好，这会子那个脏东西已经不在屋里了。”

“那……那她去哪儿了？”

黄仙姑站起来，围着丁桂秋转来转去，不停地吸着鼻息，就像一条诡异的老狗。

丁桂秋吓得浑身麻凉，瑟瑟发抖，几乎都站不住了。

嗅了半天，黄仙姑停了下来，断言道：“冯家媳妇，怎么连你身上都沾染了呢？”

“怎么会沾染到我身上了？”

“那个脏东西跟到你家来了。”

“婶子，你的意思是她跟着老二到我们家了？”丁桂秋脸色煞白，没了一点血色。

黄仙姑微眯双眼，掐指默念了一会儿，说：“是啊，虽是散魂游魄，可也够缠人的。”

“婶子……婶子，这可怎么办呀？”丁桂秋几乎要被吓哭了，哀求道，“你快帮着想想法子吧，无论如何也得把脏东西赶走。”

“看看把你给吓成那个样吧，没事的，有婶子呢！”黄仙姑重新坐下来，说，“多亏着你儿是头顶旺火的命硬之人，让他遇上了，也不一定是坏事儿。”

“都已经被鬼缠上了，还不是坏事儿？”

“是啊，有些鬼不但不害人，反而养人，这要看遇见的人有没有那个命了。有句老话叫以阴养阳，梁上开花，说不定你家孩真就出息了。”

“婶啊，你就别开玩笑了，赶紧想想法子吧。”

“没事，既然那个游魂跟着来了，咱就叫她有来无往，扫地出门！”

虽然丁桂秋听不懂黄仙姑的话，但似乎觉得来找她就对了，绷紧的心弦慢慢松弛下来。

黄仙姑抬起头，举手打着眼罩，朝着偏西的太阳望一眼，说：“好……好，你既然跑来求婶子，婶子就不能眼看着不管。这样吧，你日落时分再来一趟，我这就帮你燃香磕头，求一个驱邪避灾法子。”

“好……好，那就辛苦婶子了。”

黄仙姑没应声，转身走进了低矮的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