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

还有最后一本是张子文的作文。

翻开后只见写道：

作为不爱上学的问题学生，我甚至不记得最后一次上王楚红老师的课是什么时候。

印象里她有点“天不亮”，上课以讲故事为主。

讲故事时，她整个人精神面貌会为之一变，下巴微扬10度不知道是习惯还是什么，但我觉得那是一种才情似的骄傲。

她语速缓慢，我不觉得是为了让学生易听，应该是她性格，恰似缓缓流动的温水。

到这里王楚红微微一愣，接着看：

作为学生我非常失败，进她课堂没几次。

没几次是多少次我真不知道，记得的话还叫个蛋的学渣。

不知那些我不在的课堂里她什么样，但记忆中她喜欢提起《两碗面》故事。

其他故事她只讲一次，但两碗面在她讲过三次，且每次都很情绪化。

《两碗面》故事的全貌我吃不准，只知道她请才华横溢的男老师吃了两碗面、请教学问，后面就被各种心态的人指责成“行贿受贿两碗面的不检点女生”。

这事放93今天就是笑话，不过在当时我不太确定。

我记得王楚红老师还重讲了当时的心态和辩驳。至于故事结局，她从来没讲过。

但从已知的部分看，她只是个受了伤的女孩。

她不是我这样的学渣，她不是战士。所以她很脆弱，所以我觉得她必然会输。

看到这里王楚红吸吸鼻子，抬手抹去眼角一颗泪珠，继续看：

关于两碗面的故事，我不知道她后来有没有提及过其他细节，但就所听过的部分谈谈我看法：

那不叫行贿受贿。落实这名分必须满足的要件之一是“谋取不正当利益”。

但故事里的学生妹只会哭，她不知道“请教老师知识点”，这对于一枚求学妹来说是正当利益。

从她讲故事时的情绪看，这事件对学生时代的她影响应该很大。

时至今日我不知道王楚红老师是否把这事释怀了，如果仍在她的脑海里、影响着她现在乃至往后，我想告诉老师：你当年谋取的是正当利益。

只因你不会像个战士一样反击，也因为你身边没有像样的战士保护。

后面还有，但时间差不多了。

看到这里也足够了，王楚红写了个“优”。

又把诸如“蛋蛋”这类离经叛道的语法和用词勾出来批注：

语境不错，能共情到你写时那“不正经却正义”的心态，但这些你用不正义。修改就别修改了，没灵气……

早晨第三节是语文课，张子文决战玄武门取得胜利之后，赶回来上课了。

预备铃响倒是响了，但王楚红没及时进去，站在走廊吸烟，还抱着一大堆作业本。

作文本很有点分量，王楚红对正好走来的张子文道：“来给我抱着作业本。”

少顷。

她随手把烟头在护栏上捅几下熄灭，把烟头也交给张子文：“来上课。”

站在讲台。

开课前王楚红道：“先说结论：金伟是个品性不好的坏人。”

“他让我尽量把某学生赶出去，我险些上当。好在看到几篇有趣作文，改变了我的想法，现在你们信了吗，文章真有力量。”

“学生，就该坐在课堂里听老师讲课，哪怕不爱听，哪怕是问题学生，但必须如此。这是共和国九年义务教育初衷，是正当利益，是正义，必须争取。”

全部学生面面相觑了起来。

觉得王楚红说的这几句虽然针对老金，却太带劲了，配合她独有的演讲风格很鸡血。

王楚红又道：“张子文，来讲台站着听课。这是正当利益，离我越近越正当。”

哈哈哈哈。

学生们又乐呵起来。

关键是她之前讲过：站一节课抵消以前的一篇欠缴作业。

这才是现实版：出来混，是要还的。

张子文只得上来。

王楚红又对全班道：

“教主厉害了，我的课没听几次，却学会放弃九阳神功、用笔杆子解决问题了。”

“他先写了篇感人至深的两千字作文，让我对‘学生的正当利益、正义’等概念动情，共情。跟着，他施展乾坤大挪移，用秦华吴敏的名誉，极尽臭不要脸的赞美之言，夸奖‘子文求学心态属正当利益’。”

“好嘛，这三篇组合拳文章真是太有意思了、要是对其他老师写的就成功了，可惜语言天赋太特别，而我王楚红，能鉴别这种特别。”

“所以，秦华和吴敏，必然是马甲，不接受反驳。”

这些就是王楚红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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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子文也有些尴尬了。

王楚红又好气又好笑：“秦华吴敏，居然让教主给你们写作文，这算两恶霸联手欺负老实人昂？”

哈哈哈。

全班再次爆笑起来！

“！”

秦华吴敏觉得很惊悚，这次可真被害死了，看来免费的都是最贵的。

还是花钱买的拜斯特才安心。

张子文道：“王老师，我是耍了点小聪明，但我表达的东西，是我的真实情感。”

王楚红注视着他：“接着说。”

真的也没多少是张子文不能瞎掰的，于是接着说道：

“也许啊，不需要这份小聪明您也会知道我心境。只是事关我正当利益，关心则乱，我好想没有阻力的正常坐在教室里听课。”

“我曾经是个学渣但这不代表我现在不能转变、不代表我现在不能在教室听课。”

“我想改变自己，我想好好学习。我说一不二。我比任何时候都想兑现我上述的话。于是我就……额，我耍了点小聪明。”

“这样也许会一定程度冒犯到王老师，但我真的是关心则乱，是为了谋取正当利益。学生就该坐在教室里听课，而大魔王不想我获得这份正当利益，就必须像个战士一样果断反击。”

“反击反击反击。战士战的一定是正当利益。大到朝鲜战场、对印反击、对越反击的国家利益，小到求学妹身上的委屈，都需要战士维护诉求。现在我只是个骚年，需要一些战友帮助去对抗老金这个学堂败类，于是我就……一不小心……手一滑就……”

听他说到这里，王楚红也都尴尬了起来，感觉这家伙满口鬼话却也都算出口成章了。

但是现在，王楚红也没当面表态。

不过根据王楚红的性格和表情，李成敏知道又被这坏人攻陷了一枚问题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