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艘貌不惊人的货船行驶在雷阳府水道上，向东南方向的菱秀湖驶去。船上一应通关文书俱全，负责驾船的也都是凡人。

但船内装的可不是货物，而是标兵队全员，以及配套的武器装备和补给。

货船的速度不可能太快，众人需要在船舱里待几天。而且，为了不露出破绽，在船上还不能练气。

除了冥想炼神，就只能聊天打屁。

沈骁、赵瑞洵等人围坐一圈，听赵烈讲述他们在北疆的战斗。

赵烈说道：“妖族联盟跟其他的妖族最大的区别就是组织度。一般的妖族，总是以部族为单位，就像我们这次要面对的鲮鱼人，基本都是水系的。我们只要做好针对性的准备，起手就能占据优势。

“而妖族联盟的大部队则都是混编的，几个不同的种族各有特点，互相配合，根本没有弱点可循。”

沈骁问道：“这些妖族习性、特点各不相同，强行把他们捏合到一起，他们内部不会闹矛盾？”

赵烈道：“矛盾当然有，但现任的天妖皇实力太强，把所有矛盾都压下。”

“怎么个强法？”

赵烈道：“我也没见过，只听前辈说过，普通元婴修士被他盯上，根本没有生还的机会。当年夏京一战，我人族出动了三位元婴后期的前辈动用镇族法宝才抵挡住天妖皇的进攻。”

“真有这么强？”

元婴已是战力天花板，元婴后期更是天花板中的天花板。这都要三人才能抵挡住天妖皇，这仗怎么打？除非出现像道君那样完全不合常理的超级强者。

赵烈叹道：“那些妖族一个个桀骜不驯。若没有强力手段，怎么可能把他们统合成一个组织？”

吴英辰问道：“听你们说的，那天妖皇在大夏时就已存在，岂不是活了好几千岁了？他到现在还没死吗？我们人族的元婴修士只有一千年的寿命。”

这都不用赵烈解释，赵瑞洵就说道：“妖族的寿命首重血脉。越是神血浓厚，寿命越长。天妖皇自称火羽神族，乃是上古神灵后裔，血统高贵。就算普通个体都有数千年寿命，天妖皇这样的顶级强者，活一两万年很正常。”

他又补充道：“不说火羽神族，就说我们面前的大雷泽。传说雷泽深处的风雷眼就有一位雷神，已经存在了不知多少万年了。

“熬死天妖皇，让妖族联盟自行崩溃这种想法你就别想了。你子孙十八代都等不到人家老死。”

这个知识点沈骁知道。眼，也就是八荒六合眼，化神失败到现在都有万余年了，依然活奔乱跳的，还不知道能再活多少年呢！

这些拥有上古神灵血脉的强大种族，寿命之长难以想象。

青鸾玉溯傲娇地传音道：“哼，臭不要脸的，居然自称什么神族。不就是火羽族嘛！这天妖皇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女王也是无敌强者，要不是需要镇压邪眼，她的实力也能震惊天下。”

“那是！青鸾一族品行高洁，不讲虚名。为天下镇压邪神，比那火羽族高尚多了。”沈骁眉头都不皱一下，立刻编出一套拍马屁的说辞奉上，顿时都得玉溯眉开眼笑。

吴英辰抓着头发道：“那咋办？”

“这事用得着你一个练气修士操心？”沈骁没好气地道，“你先筑基再说吧。妖族联盟没有一口气杀到越州，就说明我人族一直有强者能抵挡天妖皇。”

赵烈道：“确实。我人族也是英雄辈出。就说德威堂王氏，先有力战天妖皇的先祖王元芝，今有阵斩火羽神族碧渊亲王的大司马王浣。

“你们知道吗？咱们军使大人能调任节度使，凭借的就是阵斩碧渊亲王那一战的功劳。”

“唉，详细说说！”

“这碧渊亲王乃是火羽神族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

……

————

雷闻县位于雷阳府东南部，境内河流综合，遍布沼泽湿地。南部与菱秀湖有绵延百里湖岸线，是分割大雷泽和大楚帝国的分界线。

雷闻县原来有五六个小家族，结成同盟共同抵御大雷泽方向上的妖族攻势。直到百余年前陈氏横插一手，将一个分支迁了过来。

强龙空降，拉一派打一派。不过几十年时间，雷闻县只剩三个依附于陈氏的小家族。

目前，雷闻县实力最强的就是陈氏分支，其宅邸就在县衙对面。相比破败凋零的县衙，雷闻陈氏大宅修建得富丽堂皇。

一座高达五层的大楼矗立在宅院内，凭栏就能看到县衙的院子。

楼内，陈氏众人正在聚众宴饮。

“大人，临渊阁损失惨重，我们这次的交易情报可能已经泄露了。要不要……”一名头发花白的管事抱拳行礼道。

陈培生高踞主座，搂着一位衣着暴露的美娇娘旁若无人的上下其手。对于管事的提醒显得很不耐烦，他一手抓起酒杯砸向管事。

“陈不平无能，凭什么要让老子买单？祝燕甄不让我做生意，又不给补偿，我这一支老老小小数百口，都喝西北风吗？”

酒杯破裂，管事顿时头破血流，低着头不敢吭声。

陈培生犹自不解气，道：“面对赵珏恺，我们认怂就算了。区区一个范梦君，杀了我陈氏的人，居然拍拍屁股就带着她孙女走了。我们陈氏还有什么脸面在雷阳府混？”

陈培生认识范梦君数十年，从来不觉得这老太婆有什么能耐。但就是这个老太婆，逼得陈氏只能低头认怂。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几名陈培生的子侄纷纷附和：“他们主支坐拥无数家产，蹲在家里就能吃香的喝辣的。我们累死累活提着脑袋在边疆赚点辛苦钱，居然还要叫停，简直欺人太甚。”

“爷爷是筑基后期，除了几个金丹修士，谁也不怕。就算情报泄露又如何？难不成赵珏恺婚都不结，跑过来对付我们？”

陈氏在雷阳府繁衍数百年，人口众多，枝繁叶茂。人一多，难免要分个远近亲疏。各支分散在雷阳府各地，各有自己的一摊营生。

陈培生这一支就是主要负责与鲮鱼人的贸易。相比散修们拼死平活深入沼泽山林搜寻到的些许资源，陈氏这样的坐地虎通过鲮鱼人与沼泽部族做生意就能财源滚滚。

各种沼泽特产量大质优价格低，而人类世界的产品可以加价卖给沼泽部族。一进一出，利润之大，连赵珏恺都忍不住想分一杯羹。

以往，陈氏坐拥节度府的时候，在边境贸易中吃下大笔税收。直到最近二十多年，陈氏确定无力接任节度使，走私这门生意才极速膨胀。

从节度府税收记录上就能看出明显变化。雷闻县的正规坊市三十年前的交易额是现在的三倍多。而实际上，由于缺少监管，这些年来，陈氏与鲮鱼人的实际贸易额反而节节攀升。

生意越做越大，税越交越少。陈培生他们吃得脑满肠肥。可人性总是贪婪的。他不会记着这段时间赚钱如此容易靠的是什么。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大手大脚惯了，突然要回到过去省吃俭用的状态，谁都不会甘心。

所以，哪怕明知走私贸易风险骤增，雷闻陈氏众人也听不进祝燕甄的忠告，坚持要继续跟鲮鱼人做生意。

陈培生的孙子陈煜铭道：“父亲，我觉得既然有风险，那就要多做一些准备。这叫有备无患。”

陈培生对这个孙子可是寄予厚望的。陈煜铭年仅35已经有筑基中期的修为。如果修炼资源充足，还有希望冲击结丹。

陈氏内部对于祝燕甄把赌注压在陈怡蕊身上也有异议。她一个女子，就算结丹又如何？并不能夺回节度使之位。还不如重点投资族内几个有潜力的年轻筑基修士。

陈培生笑道：“说得好！有备无患。你要做哪些准备，直接让管事们去办。”

打发走众人，陈培生没有继续与美女厮混，而是出了陈氏大宅，前往县城外一处幽静的别院。

驻守于此的并不是人类，而是几名浑身覆盖着鳞片的猎蜥人。

大雷泽内可不是太平福地，里面的争夺厮杀远比人类惨烈。不少斗争失败者被打得无法立足，只能依附于人族。这些猎蜥人如此，之前袭击沈骁的鬼修也一样。

至于人妖之别都是扯淡。妖族形形色色各不相同，猎蜥人可不会觉得鲮鱼人、豺狼人什么的是自己的同族。

陈培生问猎蜥人队长道：“里面客人可还满意？”

猎蜥人队长神色古怪，吐着修长猩红的舌头用古怪的口音答道：“满意倒是还算满意，只是那几个女子……”他哼哧哼哧不知道如何表达。

“那些贱人不肯伺候客人？”

“不，不是。”猎蜥人队长道，“客人说，脂粉味太浓，有点那个，齁”

“齁？”陈培生有点懵，随后恍然道，“他们把人吃了？”

猎蜥人点了点头。

陈培生往前迈出的步子陡然一停，想起这是一帮吃人的怪物，跟他们谈生意会不会人财两空？

可是，一想到主支已经跟鲮鱼人谈过，今后会削减一半贸易额。这次贸易量加倍只不过是鲮鱼人想清库存。今后若要想维持现在的收入，必须要寻找新的生意伙伴。

“奶奶的！吃几个人怎么了？老子筑基后期，怕那两条小蛇？”陈培生一咬牙，继续向前，走入别院。

里面的草地上，两个蛇人翻着鼓胀的肚子正在晒太阳。如果沈骁在的话，就会认出这俩正是当初溜进三头青鳞蛇老巢的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