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长老从陈佑其的话语中体会到某种难以琢磨又让人震撼莫名的力量，他用了许久才想到合适的形容词：纠结、平凡、以及无限的可能。

“对了。”汐长老正式介绍自己：“我是太素境界大罗，敖烈。”

按照约定，敖烈将《天罡三十六神通》的存储卡赠予陈佑其。

这下可以告别“空气自由泳”了。陈佑其收起存储卡，又问：“道友刚刚是在试探我？”

“当然，我会在你出拳之前用飞身托迹把你带到无人区。”敖烈轻哼一声，解释道：

“一般来说，用来施展神通才是大道的正确用法，道友情况比较特殊，自行取舍就好。”

之后两人相顾无言，于是继续前往龙门司，没走多远，一阵清脆的声音从长廊另一头传来。

哒，哒哒，哒。

那是一位身穿绣蝶针织百褶裙的龙族少女，但看她的发饰和眼角淡妆，似乎已是妇人，随着她离两人越来越近，高跟鞋在地板点出的节奏也越来越欢快。

“见过烛龙上仙，妾身是负责接待您的龙门司长敖屿。”

她先对陈佑其介绍了自己，接着向敖烈投去一个爱慕的眼神，低下头轻声问：“来之前怎么都不告诉我，没有打扰到你们聊正事吧？”

敖烈撩起金发耍了个帅，上前将敖屿揽入怀中。

啊这？这两个人有故事啊。

陈佑其移开视线，打量墙上的龙族风格绘画，装作不经意的语气评价：

“画得真好。”

敖屿注意到陈佑其的尴尬，提醒敖烈道：“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敖烈邪魅一笑，用三分风流七分猥琐的语气说：“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不仅如此，敖烈还用一脸“他是谁来着”的表情打量陈佑其。

敖屿似乎很吃这套，脸上的红霞蔓延到尖尖的牛耳上，把头埋得更低了。

啊这！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陈佑其忍不住用力咳嗽几声，敖烈这才放开敖屿，无视陈佑其的疑惑眼神直接说起正事：

“烛龙道友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

敖屿道：“就差最后一步。”

按她的说法，繁琐的细节流程早就被其他工作人员搞定了，陈佑其要做的“最后一步”，只是在元老法庭和敖烈的见证下完成“签名仪式”。

敖烈最后一次问陈佑其：“烛龙道友，你确定要加入我龙族吗？”

陈佑其利索回答：“我想好了。”

噔噔噔。

被斗篷完全罩住，看上去是某个神秘部门的工作人员低着头一路小跑过来，随后敖屿手捧造型奇特的镜子退至一旁，“各位元老马上就到。”

陈佑其疑惑地问：“马上就到是什么意思？”

敖烈一脸“淡定，小场面”的表情道：“字面意思。”

陈佑其愣住了。

很快，道道流光从敖屿手中的镜子里飞出，化为人形或站立或漂浮在陈佑其周围，对他投去各不相同的审视目光。

陈佑其用“烛照”悄悄观察，判断他们并非实体。

沉默一会后，敖烈搭住陈佑其的肩膀，“各位元老，这位便是烛龙道友。”

龙角最为雄壮的中年男人出列，做出“请”的手势：“烛龙道友，可否聊聊自己？”

陈佑其摆出营业式微笑，先讲述自己是如何与敖璇和敖沫相遇，通过夸奖他们，不着痕迹的表达对龙族的归属感，又隐晦提到自己有一个很神秘的师父，可龙族元老们始终像是木头人一样盯着他，让人心里发毛。

稍加思考，冷静分析。陈佑其巧妙地把话题引向盘古大神，随着他有理有据地论证祂的伟大，龙族元老们情绪逐渐狂热起来。

演讲的最后，陈佑其带着六分敬仰三分憧憬，一分隐约惋惜感慨：“伟哉，盘古大神。”

众人欢呼：“伟哉父神！”

有人凑到陈佑其身前，眼神慈祥地称赞：“道友对父神的理解在我之上。”

他顿了顿补充一句：“我完全认可烛龙道友的加入。”

其他人也跟着同意了。

陈佑其心里暗笑：他们太好懂了。

敖屿与元老们挨个对视，确定没人反对后，她使了个眼色，穿斗篷的人便探出素白双手，递给敖烈一枚腾龙胸针和一张看不出材质的文件。

“这个叫龙灵，既是与元老法庭直接联络的图灵，也代表仅次于元老法庭的权威。”

敖烈接过龙灵，视线在陈佑其的星舰制服来回打量，停留在稍微凸起的左胸位置。

陈佑其下意识侧身躲过，解释道：“别在我袖子上吧。”

这小子对龙族还是很排斥啊。敖烈挑了挑眉，将龙灵别在陈佑其手臂位置，又拿起文件转交给他：“请道友仔细阅读，觉得没问题的话，用大道在立誓人一栏签名。”

陈佑其跳过让人血压拉满的内容，直接看向文件底部：

“神鉴”后刻印着额生双角，人身龙尾的神祇图腾，与“立誓人”和“守誓人”通过朱红如血的墨痕勾勒出高低分明的三角。

威胁意味很浓啊，那么谁是我的“守誓人”呢？陈佑其用“衔烛”慢慢划下自己的名字。

见陈佑其指尖的淡金色朦胧毫光散去，龙角最为雄壮的中年男人率先拍了拍手，所有的龙族元老们也纷纷鼓起掌来。

无声的掌声中，穿斗篷的人跪伏于地，如同垂死牲畜一般挪动身躯，匍匐至陈佑其面前颤抖了两下，接着向陈佑其伸出染血的双手，仿佛在乞求什么。

不用提醒，陈佑其轻轻把文件放到那双手上，看着它融化在血中，随后敖屿用庄严的口吻宣告：

“从此以后，烛龙上仙就是我龙族的一员。”

那位称赞过陈佑其的龙族元老欣慰地说：“欢迎烛龙道友的加入。”

“欢迎道友。”

。。。

龙角最为雄壮的中年男人对陈佑其笑道：“守誓人是我龙族送给道友的第一份礼物，道友肯定会喜欢的。”

他又看向敖烈和敖屿：“请两位好好招待烛龙道友。”

话音刚落，龙族元老们的身影便缓缓飘散。

敖屿收起镜子想说些什么，但敖烈对她微微摇头，于是她躬身一礼快步离去。

陈佑其注视着那双染血的手，恍然察觉自己竟如此冷静。

自己变了。

陈佑其回过神来，发自内心的致谢：“没有道友的指点，我大概已经死了。”

敖烈对此不置可否，只是给了陈佑其一个建议：

“尽快和龙族立下契约，证明自己的忠诚。对于忠诚者，签名仪式就是结束；对于不忠诚者，这只是个开始。”

他长长吐出口气，神色复杂地说：“无论如何，大罗应该过得逍遥自在才对。龙灵里有守誓人的所有信息，还有我的图灵好友，就这样吧。”

。。。。。。。。。。

当天边最后一抹夕阳隐去时，长廊里只剩下眼帘低垂的陈佑其与依然高举染血双手的斗篷人。

敖烈走了。

陈佑其取下龙灵，不太熟练地找到“守誓人”的信息。

不愧是龙族，连他们的文职人员也很有才华，字里行间闻不到半点残忍的气味，但再好的辞藻也掩饰不了事实：

“守誓人”的名字是乔弦，是一名被当作商品的，和平时期的战争孤儿。

之所以是“和平时期”，因为神庭治下没有发生过真正的战争；而所谓“战争”，是指交不出赋税的某些行星对神庭舰队的卑微抵抗；而神庭舰队维持秩序时，会将抵抗者的一切变成他们自己的财产。人，是最有价值的“商品”之一。

不仅如此，由于神庭割裂为神龙和凤凰两派，哪怕一些行星缴足了赋税，也有被“维持秩序”的风险——不归属于两族的行星，会被“维持秩序”；投靠龙族或凤族的会被另一方“维持秩序”；同时向两族献上忠诚，反而不忠诚，会第一个被“维持秩序”。

预料之中了属于是。

陈佑其看向被斗篷死死压住的乔弦，觉得它实在碍眼，于是用“衔烛”把它扯成一团绷带，缠住那双染血的手。

做完这些，他在龙灵中找到备注为“敖烈”的狗头形象的好友气泡，然后点击它。

短暂的等待后，敖烈的身影出现在全息屏中，他正站在海滩上，怀里还搂着敖屿。

敖烈一脸“为何坏我好事”的表情，不耐烦地问：“道友找我？”

陈佑其想了想道：“两件事。其一，道友和。。。龙门司长是什么关系；其二，我和敖璇之间的事情，是道友透露给他们的吗？”

在敖烈阻止之前，敖屿凑到屏幕前回答了第一个问题：“我是烈哥未完婚的第七宫夫人。”

敖烈在陈佑其眼中的“老大哥”形象轰然崩塌：

好家伙，玩这么花还说自己“看不惯”？

敖烈神色尴尬地讲了些有的没的，试图挽回自己的形象，但陈佑其一个字都不信，用严肃的语气质问：“汐长老，你有没有出卖我？”

看来他经历过背叛。敖烈眉头一挑，意味深长地笑道：

“恕我直言，道友未免太偏激。是道友说自己只有二十六岁，而三姑外祖母在龙族也是出了名的美人，长在无人行星的年轻人遇见龙族最美的公主，不动心才让人奇怪，元老们又不傻。”

见陈佑其愣住，敖烈又补充一句：“活得潇洒些吧，不然很容易道心动摇的。”

说完，敖烈结束了通话。

陈佑其看着乔弦，还是没忍住长按敖烈的狗头，将其设为黑白画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