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球挣扎着跳起来，跑到了第一工业区第五旋臂苏簌的窑洞。他不信任这个女人，他要占有这个女人，他要报复这个女人给他找的额外的工作，他要告诉她，她那张地下规划图就是一坨屎。

已经是凌晨一点左右，苏簌被打开的灯光惊醒。

“城主，这么晚了是出了什么急事了吗？”

芜球不管不顾将冲了过去，抱住她压在了身下。

“城主，如果你不想挖了就不挖了，你不要做错事，你的妻子还在金陵。”

“别动，否则我办了你！”芜球也不再动，只是紧紧地抱着，吸吮着她身上的味道，她的恐吓已令他冷静下来，然而却不愿意轻易离去。她目前是他的女人，不是吗？

冰冷的双手、被钳制到无法动弹而产生的害怕忧虑、强烈的羞耻、只有最底层农民工身上才有的那种汗臭味让这位四十岁的美人不知所措、心烦意乱，她紧紧抓住他的双手，保护着自己，以免这个人做出过激的行动。

芜球紧紧地抱着她，贪婪地吮吸着她脖子上、衣服上的气味，她身上的香气让他的大脑分裂舒缓了一点，但是头脑中的撕裂依旧持续存在，知了般的叫声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痕迹。

苏簌见这个人很久很久也没有动弹，只是抱着自己不动，也冷静下来。

“城主，去金陵的掘进机还在设计中，要不再等几天？”

“城主，我已年老色衰，如果您真的要，我可以帮你找几个年轻的。”

芜球没有任何动弹的意思，他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特殊的空间，那里没有方向，没有大小，没有长短，所有的“看”与“听”没有任何意义，他只能感受。他感受到他似乎在一片似战场般破碎的空间，如倒扣的碗状房顶出现很多镜子般的碎片，他们似乎存在，但又似只是脑海中的的幻象，与他的大脑一般，已然崩溃破碎。

有一根线，不知是从何方出发，在前进的过程中，在不同的地方依次分出了五根分叉线，第一根与第二根分叉线完全是灰色的，他去触碰却没有任何反应。

第三根是主分叉线，他去触碰，却感受到了一股好闻的香气不断地传来，他试着将感受到的碎片般大小的镜片合在一起，大脑的疼痛舒缓了一些。他双手又抱得更紧了一些。

“啊！”苏簌被他勒得有点疼，但也没法挣脱。

“城主，如果我做了什么错事我改，请您相信我我没有背叛你！”

芜球依旧在那个特殊的空间中，他也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第四根分叉线死气沉沉地，如植物一般，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他去触碰，人家却躲开了。

第五分叉线直接霸道地将他崩开，连触碰一下都不被允许，他也在这种巨力下弹出了这个特殊的空间。

他的大脑内依旧疼痛不已，耳内有不同的声音在鸣叫，胸前的女人是他惟一的可抓住的救命稻草，他将自己的整个头部都淹没女人的脖颈上，双手?住后背，将她紧紧地贴在他僵硬的躯体上，借此冲刷与忘却大脑中的疼痛。

“城主，我没法呼吸了，我不跑，你先放开我！”

芜球的大脑里头乱成了一团，也不知是醒了还是睡了，他已经失去了控制自我与清醒触碰现实的能力。当他大脑内零零散散的幻象、错觉疯狂袭来时，他侧躺着蜷缩成一团，也放开了对女人的控制。

苏簌终于挣脱出来，大口地喘息。

她看向了床上的这个狰狞痛苦的面孔，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处置。而在其他地下城高管眼中，她秘书长的身份还远远比不上“老板的女人”这一层身份有用。

不管他到底怎么了，但她有义务处理这件事。

她先是慢慢地揉搓芜球绷紧的太阳穴，让他放松下来。

而后苏簌为芜球脱去了鞋袜、坚硬的工作服、近乎发臭的贴身衣物，用毛巾擦洗一遍后，换上了干净清爽的睡衣。

最后她躺在了他的身边，双手从脖子上环绕过去，轻缓按摩。

她不知道他怎么了，但她选择一种对彼此最好的应对手段。

她懂男人，懂男人的心理、好强、尊严、身体，她会知道男人身体的特别反应，但不会嘲笑、不自在、好奇或者是挑逗，她只会当成一个正常的身体反应，然后摆放在一个双方都足够温暖舒适的位置，重归于宁静。

她会知道男人对女人的好奇，但是也有足够的能力、智慧来应对，并保持不破底线。她知道自己给不了这个人任何东西，但也不自卑自弃，她会说自己是惟一的价值，并不在于身体、灵魂，而在于思维，并以思维之自由与强势的城主谈判。

芜球仿佛一柄高昂的剑，但看不到自己，此刻这柄剑出了问题了。而她只需要做一个足够大的湖水，来给他引导，让他自行降温。

她相信，只要让这个晚上安静过去，明日依旧。

但她不知道的是，他们之间缺乏一种信任。

但芜球的状态一点也不正常，他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睡觉，连续挖了几条隧道、修机器修了多久也记不大清，他的头非常痛，但远不是感冒的那种痛，这是一种深入灵魂的无处可藏的痛，更有阵阵触电般的闪电痛感从脑袋中穿过，他甚至想要打破自己的头。

噩梦，幻象，错觉，无序，纷至踏来。他刚发现面前的女人，立刻被另一个幻象捉了过去，紧接着又有了其他的想法，然后在天上飘，手边的温柔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回到现实，然而狂爆的梦魇却要榨干他的心血。

苏簌感受着芜球脸上太阳穴上鼓起弹跳的青筋，额头一会儿舒缓放平，一会儿紧张揉成一团，她也紧张起来，芜球的症状竟与某些受到极大虐待的人的情形类似。

她不知道芜球遇到了什么事，如果他精神不正常了，他们怎么办？她不敢想，虽然已经有了八个居民区，但那是没有未来的，他们无法到地面去。她与他靠得近了一点，像安慰小孩一般搂住，将他的脑袋贴在胸口。

芜球的神识又一次被吸入了特殊空间，他在这个空间中想到了自己的目的，他要报复那个女人。但此刻周边环境更加混乱无序，破碎玻璃似乎到处都是，芜球想到了出去的方法，他强行闯入第五条分叉线，但在被崩飞的一瞬间他的大脑如被墙撞了一下，左右脑再次裂开。

他感知到了现实，脸上温暖白皙的皮肤、耳边的双手让他脱离了孤独，睁眼看去，正是他要报复的女人，忍着头疼，芜球吻了上去，然后将她抱在怀里，如抱枕一般夹住，再也不松开。

“城主，你……”苏簌完全想不到他会这样做，一时之间懵了，她早已不是青涩的女孩，但这种被强吻的事让她很不舒服，而且这个男人没有任何技巧，他只是纯粹地只是想占有自己。

她看向了吻着自己的这一张脸，非常普通非常大众的一张脸，没有秀气、没有贵气、没有朝气，更没有那一切尽在掌心的自信，却有着一份与身份不和的猥琐与不合时宜的倔强。她不喜欢这个男人，一点也不喜欢，但他竟然……

苏簌的眼泪不争气地朝着两边流去。

芜球没有感知到她的变化，只是贪婪第吮吸着，这个女人很柔很软，抱着特别舒服，他像是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湖中，再也不愿意出来。

他不再在是一个人，他不再是孤独的，有人愿意与他在一起，有人愿意安抚他的灵魂！

他贪婪地吮吸玩弄着，这个女人既有母亲的溺爱，又有一般人特有的温柔，还有亲人朋友之间才有的依靠，更有那种令人舒爽的味道，他很喜欢她的嘴唇，拥抱着亲吻，他的头痛也减缓不少。

苏簌不再挣扎，任由他轻薄，此时她宁肯死在去往金陵的路上。

芜球弄清了自己神识、头痛与精神状况，随着时间的恢复他也能够好起来，然而现在他已经离不开这个女人了。

实际上他不需要她是某一个特定的人，不需要她有什么能力，甚至不需要他是男人或者是女人，是仇人或者是朋友，是老人或者是小孩，他需要的只有这是他的一个同类。

他不要再回到那种没有光亮、没有声音、一个人的隧道中，他的亲吻与其说是一种认同，更不如说是一种哀求，求她能陪他片刻。

但因为她是他的女人，他可以不去惩罚她，但是绝对不会向她乞求陪伴，因为他的尊严不允许，而这也是她的义务。

他的哀求不再是哀求，反而变成了霸道的索取、不容反驳的强制。

深吻良久，两人分开。

芜球见她不再反抗，双手捧着她的脸，然而触碰到的，只是泪水。

他睁开了双眼，看到了怀中那个秀色可餐、又有种宫廷贵妇哀怨般的面容，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双颊，似要抚平其空虚。他大脑中到处窜动着的、压抑不住的思绪与念头以及由此导致的极端情绪让他说不出话来，他想要靠她近一点，越近越好，最好能与她融为一体，从此再也不分开，于是再次低头满怀情意地深深地吻了过去。

两人吻上了，双眼交错的瞬间，芜球终于知道他自己做出了怎样出格的事，她那种愤恨、不甘、绝望、怨怒、委屈、看不起、鄙视，全展现在了一双似要食人而逝的眼睛上。

他怎么能这样做？就算她是自己的女人，他就可以这样做？

他不再恨这个女人，因为他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他开始恨他自己。他可以没用，但是他不能将其他人拉到与他自己同一个档次。

他可以一辈子站在地狱中，但是他不能容许自己的灵魂也在臭水沟中腐烂。

他跑了出去，拿出摩托车，开到了装有碎石的竖井，全身覆盖冰甲后直直地跳了下去。他不断地收取碎石，直到将竖井中的所有碎石全部收取，他也到了地下四千米的地方。

芜球拿出了掘进机，朝着地底挖去，也不知道挖了多久，他感觉到有一点热了，为了避免机器过热损坏，于是换了一个平直的方向继续挖，双眼泪水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不断地滚落在掘进机上。

他恨那个女人，他什么都不要，只要她能陪自己一小会就行，她利用“城主的女人”这个身份从他这儿拿到了多少好处？为什么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都无法满足？

但他更恨自己，竟然连报复的能力都没有；除此之外，他更烦恼于为什么不将自己的需求说清，可是，这又是说得清的？

良久，掘进机停了下来，能量液变成了绿色，能量用尽了。

他收了起了掘进机，从物纳符中拿出碎石，封住了入口，他靠着隧道壁蹲下，在这个他不知道是何处、无光线无声音的地方，一个人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