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斧正抱着白虎坐在床上撸狗，白虎一脸绝望地望着我，我表示爱莫能助，只是坐下来问道：“就简单试探一下算了嘛，至于这样吗？”

李玉斧放下白虎，死死盯着我，低沉着脸说：“陈不沉惹我师傅，所以我杀了她，张绣和廖鲤伤我师傅，所以他们都要死，齐瑜不尊重我师傅，所以我警告他。我就是这样，谁让我师傅不高兴，不舒服，我杀谁。

“扶摇哥，谁都一样。”

陈不沉？

这个人我听老师说过，武当山百年来最有天赋的女冠，武当山当代掌门廖鲤开山大弟子。陈不沉是孤儿，被下山云游的廖鲤道长捡到带回山中亲自教养，不教道术，只教丹术。此人天赋异禀，八岁上山，十五岁就单凭己力炼出一炉真武丹，据说丹成那天武当山云海翻滚，七十二峰朝大顶，紫霄殿真武大像睁眼，漫天紫气自紫霄宫升腾而起。

这种天才被李玉斧杀了？五年之前黄师兄和李玉斧开了这家寿衣店，那他们俩具体的下山时间是五年前吗？杀完人下山，有这么容易吗？更何况是紫霄宫大师姐。廖鲤道长丹道双绝，开山大弟子被杀就这么把人放下山了？李玉斧能有这般实力？

这是他们武当山的家事，我没有细问，只是点点头，便去对面豆浆店给黄师兄帮厨了。

对面豆浆大爷的早餐店不止买早餐，中午晚上也卖点炒菜之类的饭食，有忙不过来的时候黄师兄就会主动去帮忙。

黄师兄见我欲言又止的样子，主动笑着问：“扶摇，有心事啊，在想齐旈母子的事情吗？不麻烦的，明天我过去看一看就好了。”

我摇摇头，还是想问一问，“黄师兄，刚才玉斧那么冲动，你就一点也不生气？”

黄师兄恍然大悟，“敢情你是想问这个啊，你要是见过玉斧真冲动的样子，也会像我一样见怪不怪啦。”

“这么说，他说的是真的？”我有点不敢相信，李玉斧真的把陈不沉杀掉了，我对黄师兄和李玉斧为什么下山也有了猜测。

黄师兄抻着头一脸疑惑，“他说什么了？”

“他说他把陈不沉杀了。”

黄师兄听了我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放下手中正在择的菜，冲厨房忙着的豆浆大爷摆了摆手，喊道：“赵叔！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等到赵大爷的回应之后，黄师兄跟我说：“扶摇，来，跟我走，咱俩找个地方我给你细讲。”

渡江市之所以得名渡江市，就是当年打仗的时候，我们的军队在这里跨过了这条长江，发起总攻，最后夺取了胜利。

黄师兄带我来到了长江边上，看着眼前滚滚东流的江水愣了会儿神，这才缓缓说道：“陈不沉确实是天才，百年一见的天才，可她也确实是被玉斧砍死了。”

“一剑斩断真武大像灵蕴。”

“又一剑砍掉她的头。”

“最后一剑绞碎了她的三魂六魄。”

“他和陈不沉一样，也是个孤儿。父母是病死的，传染病，我下山的时候整个村子都快死绝了。”

“我在村子边的草垛边发现一对夫妇，俩人都救不过来了，他们也没要求我救，他们只是央求我去他们家里，救救他们的孩子。我答应下来，一路走去，沿街都是病死的村民尸体，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自己蹲在院子里玩泥巴，我当时问他，小孩儿，你家人呢，我是医生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他们没事吧？他说没事没事，我爸爸妈妈出门去了，爸爸妈妈说了他们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说让我自己好好照顾自己，等回来的时候他们给我带好吃的！我当时蹲在他面前，手里摩挲着他破破烂烂的衣裳，看着他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我就问他，孩子，愿不愿意跟我走，去一个好地方等爸爸妈妈。他点了点头，又突然跑回屋，等了一会儿再出来的时候，他手里拿着一张全家福，他说走吧，医生叔叔。”

“玉斧五岁就被我带上山了，他染上的病不严重，呆在我道观里很快便治好了。玉斧极为早慧，病愈后的一天早上练完早功，他找到我，强装镇定地说他知道他爸妈其实是死了，他也知道在这里等不到自己爸妈，但是他还知道跟着我走就能活命，他说我救了他的命，他一辈子都要跟着我。我那会儿什么都还没来得及教他，他自然也就不会作揖行礼，当时他才一个五岁的小娃娃，软软糯糯地站在我面前，双手紧张地来回摆动，我心都化了，我蹲下来扶着他的肩膀，说我也一辈子都让你跟着。”

“玉斧和山上其他小道童一样，七岁行拜师礼。扶摇你也看到了，我本来也不是个拘谨人，所以也从没要求过玉斧有多规规矩矩，所以拜师礼那天，别的小道童都一本正经地端着茶水给师傅，只有他摇摇晃晃地端着茶，边从大殿外面跑进来边喊，师傅！师傅！快来喝茶啊，兢阳师叔刚端出来的，一盘茶水，我这是第一个!师兄弟们都笑了，当然了，我也笑了。”

“但我笑得最舒心，最得意。”

“玉斧修行最不用心，整天除了上树摸鸟就是下水摸鱼，但进步却是同辈最快，好像剑被他握到手里的那一刻起，他就应该是那天下第一。”

“玉斧八岁那年，龙门出现在神农架，大批大批的僵尸在那里聚集，其中还包括僵尸王张绣。我带着他和众多同门跟随掌门去处理这件事，那一战打了整整两天，张绣负伤逃离，各等级僵尸共计斩杀八十五具，同门牺牲四十二，我整个腹部都被张绣一爪捅透，掌门师兄为救我，和张绣以伤换伤，用一条胳膊，换来我退出战场的机会。”

“因为陈不沉只习丹道的缘故，她没有去神农架，回山之后，掌门师兄闭关养伤，我尸毒发作，离死也就差一口气了，玉斧去紫霄宫求真武丹，知晓事情原委的陈不沉接受了所有同门求药的请求，独独拒绝了玉斧，陈不沉说，要不是你师傅技不如人，我师傅根本不会丢一条胳膊，你师傅活着根本不值！我一直教玉斧，遇事一定要冷静，万万不可鲁莽冲动，他记住了，所以连续两次让陈不沉道歉，陈不沉连理都没理。”

黄师兄一脸痛苦地继续说道：“然后玉斧就拔剑了，三剑，把陈不沉砍得魂飞魄散，把掌门师兄砍出了闭关，把真武大像砍出了裂痕，把我们爷儿俩砍下了山。”

“龙门一战，老一辈们死的死伤的伤，再加上陈不沉的陨落，武当山元气大伤，已经经不起任何折腾。同门互助，天经地义，陈不沉不给药，固然有错，所以掌门师兄给了我真武丹，但是杀人偿命，也天经地义，玉斧杀了人，所以就得接受惩罚。掌律师弟暂时封禁了我的道法，我眼看着掌门师兄在紫霄宫前面的大殿请出了武当刑剑不作声，当着全山弟子的面，不作声刺透了玉斧的左胸，一个八岁的孩子，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被不作声带着倒飞出去，他闭眼之前，嘴里嘟哝着。”

“那是在叫

（本章未完，请翻页）

我师傅呢，那是在给师傅赔罪呢，那是说对不起了师傅，我没办法跟您一辈子了。”

“我挣开掌律师弟的封禁，跑过去抱住已经断气的玉斧，不作声作为武当山的刑剑，很少被请出来，但是剑出从来没有存活的先例。所幸掌门师兄并未再次出剑，玉斧的三魂六魄还算完整。我早年下山曾斩杀过一位邪修，在他身上我找到了一个法门，可以让两个人的命格连在一起，从此两个人便是真正意思上的同生共死了，我不知道活人死人之间用这个法门还有没有用，但我没有办法，我必须试试，玉斧是为我求药才斩杀了陈不沉，我也答应过他，要让他跟着我一辈子。”

“老天眷顾，玉斧活了过来，当着武当山全山人的面活了过来，掌门师兄又出一剑，我替玉斧把不作声挡了下来。然后我便带玉斧回了道观，第二天，掌门师兄派人送来了疗伤丹药，再然后我们这对孽障师徒便被驱逐下山了。”

“您把不作声挡了下来？”我问道。

“挡下来了，用十年阳寿跟祖师爷借的力，那也才堪堪挡下来。”

“要不我也还年轻着呢，小扶摇，我也就这几年的事儿了，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黄师兄看向我，“这件事不会损害你任何利益，也不会触犯你的道理。”

“这件事言之有理，行之有道。”

我看着黄师兄，黄师兄师承武当山老掌门，至于为什么现任掌门不是他，其中肯定有他们山门秘辛，但是黄师兄的实力肯定是不容小觑的，有什么事情我能帮上忙呢。

我点了点头，答应道：“黄师兄，时候到了您说便是。”

黄师兄如释重负，终于笑了起来，而且笑得越来越敞亮，“我黄满山这辈子没甚出息，说修行不及廖鲤师兄，说道理不及赵淮师兄，就连泡茶这等小事都不及兢阳师兄，师傅的掌门之位我也没替他守住。无妨无妨！师傅活着的时候我尊师重道，有了徒弟我亲心教养，黄满山这辈子修行无愧于心!”

我作为一个旁听者，说不出这些话里谁对谁错。李玉斧求药救师，谁挡杀谁，陈不沉维护师傅，打抱不平，廖鲤为徒报仇，杀人者偿命，黄满山使用邪术，救回徒弟。谁都有自己的由头，谁的行径都不能用单纯的对错来评判。

对错没有办法定义，但是自在人心。所以陈不沉魂飞魄散，李玉斧身死一回，黄满山被逼下山。

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李玉斧八岁就有那般实力了吗”，我又问黄师兄。

真武身前，迎头斩杀了掌门大弟子，这是一个八岁孩子能做到的吗，我觉得沈河神都不一定能做到，但我师傅肯定可以。

“还记得我刚才说的吗，玉斧极为早慧，事出有因，他应该是古代甚至远古某位大人物的转世，到底是谁，我也看不清。那位大人物早已苏醒，有时候会影响玉斧的想法，我想玉斧修行进步极快也源于此。玉斧一旦跟人真正动起手来，遇到处理不了的情况的话，那位大人物便会接管过去，否则也不会有那三剑了，当年掌门师兄出关时也险些被地上剑痕残留的剑气伤到。“

“前途无量啊这孩子，无敌打手啊。“我打趣道。

“并非如此，据我观察，那位大人物并非残存的意识，而是三魂六魄全都在玉斧的体内，这就由不得我不多想了，如果他想的是夺舍玉斧，那么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他从玉斧身体里剥离出来。“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