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青元

第九章青元

“你是想问青元的情况？不必遮遮掩掩，我知道他已身死道消，他的魂灯在几天前熄灭了。”

青元师兄的师傅玄清长老面色平静地说道，像是没有感情的雕像。

游世杰有些哑口无言，自己旁敲侧击打听情况，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弟子的死亡，打击到玄清长老。没想到玄清长老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长老，节哀。”

“哼，修行中人，本就是从天地刀俎之间，夹缝求生，没有以死明道的决心，修什么仙？”

“我算定他筑基之劫中有一人劫，若度过去，便可蜕凡入道，反之，是他自己的气运未到。”

“筑基三劫，百不存一；以身喂道，生死之间；要么疯狂，要么成仙。你身为玄异前辈的亲传弟子，连这点常识都不懂，你以为修行是儿戏吗？”

玄清长老震耳欲聩的警示打破了游世杰苏醒到现在的悠然自得。

在师傅的庇护下，自己一直都只需要好好躺平发育，过目不忘的道法天赋也让自己十分自得，从来没有真正考虑过其他弟子的境遇。这个世界始终是噬人巨兽，每一步的修行都伴随着污染与疯狂，随时都可能异变成毫无理智的污染物。修炼者只是寄生在污染上的虫子，偷取养分，一不小心就会被污染淹没。

再说如果没有了师傅的庇护呢？在这个污染的世界，还是应当居安思危。

“弟子，谨记。”

游世杰诚恳的向玄清长老拜了一礼。

玄清长老看着游世杰的目光变得平和，眼中映出青元的身影，转过身去，开始说起青元以前的事。

“青元刚入门时天赋不错，心性良善，但也和你现在一样懒懒散散，修行懈怠。拜入我门下后，我先带他去处理了一起污染事件，想让他以此为诫，那件事后，他也确实像换了个人一样刻苦修行。”

“那是一个凡人家庭，家里一对夫妻和一个女婴。男人捡到了一本功法，修行后逐渐变成污染物，没有天赋、指点与道心，就是这样。我们到那儿时，血肉菌丝已经爬满房子，房间里，两个大人融成一团污染物，他们中间是那个女婴。女婴坐在骨头编制成的摇篮里，她母亲长出一条条细管垂在女婴面前，用于喂食。每当其中一个疯狂的脑袋想要啃咬女婴的血肉时，另一个就会疯狂撕咬它，保护自己的女儿。”

玄清长老呼了口气，继续说道。

“那种场景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以前从未想象过污染物也会保留微弱的人性，虽然渺如星火，但却耀眼灼目。”

“这种新生的污染物处理起来并不麻烦，我虽然有些感慨，但是污染物不清除只会造成更大的危害。在处理掉那污染团后，我刚准备着手处理那个女婴，青元说他来处理。那个女婴是用污染喂养的，即使不处理，也会化成一个弱小的污染物死去。我告诫青元后就走了，让他亲自体会修行之苦。”

“事后，青元回来时脸上沾着血污，面色僵硬。我担心他道心受损，过了几日，他和师兄弟们像往常一样打成一片，平日里也努力修炼，进步飞速，就没有放在心上。那段时间我注意到他经常去听玄鬼的返魂秘术研究，也怀疑过他是不是偷偷养育那个女婴，但他大部分时间都待着宗门修行，就打消了疑虑。”

“直到他下山前的几天，告诉我不要为他担心，说了一堆废话，我就知道，他有事。我这个弟子话少的很，他一点动静我就晓得不对了。”

“算出来，有人劫。问他，他便告诉我当年没有处理掉那个女婴，但是后面的事不能再说了，怕连累我。”

“笑话，我玄清乃兽山道金丹之下第一人，有何惧？”

“但不能因为我的介入，误了他的劫数，我便不再问了。就这样了，就这样。”

玄清长老此刻佝偻着背，一点不像他口中那第一人的神采。

游世杰听出来他此刻的内疚与自责，表面上的平静只是覆盖冰山的海面，水底下潜藏着无法言语的悲痛。

“多谢长老，弟子告退”

游世杰不再说什么节哀这种毫无营养的话，只想将安静留给此刻的玄清长老，默默往回走。

“等等”

玄清长老突然叫住游世杰，他依旧背着身子，叫住后却没有说话。

游世杰也就继续站着，保持安静，等待着。

玄清长老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像是抓不住东西只能松手。在安宁的沉静中，终于，他自己亲自开口打破了这种宁静。

“青元，死的时候，什么样子。那小子，即便突破失败变成污染，也不会比别人差。”

说出这句话，玄清长老松了口气，舒缓下来。凝固的空气也再次融化。

“青元师兄，被人作为培养污染的容器，开膛破肚。找到的时候，他面色很平静，没有什么郁结，就跟长老您说的，和他刚进宗门的时候一个样。”

游世杰艰难的将这段话说完，他感觉到一股阻力在掰着自己的牙齿，一段如此简单的语句，却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磕磕绊绊嚼出来的。

话音刚落，庞大的压力瞬间充斥着瘦弱的房间，整个房梁开始摇晃，玄清长老那松开的手再次握紧成一个拳头，游世杰甚至能听到刺耳的牙齿摩擦声。

此刻在游世杰眼中，玄清长老开始融化成黑色的污泥，身上开始流出一层层黝黑的油脂，如同融化的蜡像，一道道如蛇的污秽缓缓向四周爬行，恐怖的压抑感从那团人形污秽中散发出来。

之前游世杰在面对师傅的“狗脸”后，已经学会了克制自己的强大灵感，平时的“识”都是屏蔽起来的。所以这次不是“识”的原因，而是玄清长老快要失控了，正向着污染物转化。

“玄清长老，我已经快要查到那个幕后黑手了，当时候请您一定要来帮帮忙！”

游世杰大声向长老呼喊道。

微弱的意识重新出现在玄清的脑海中，他睁开眼，挥指，无形剑光斩在自己身上，满屋子的污染迅速如时光倒流一般缩回他的体内，只留下屋子里坑坑洼洼的痕迹。

“好”

玄清长老重新站立起来，挺直腰板，浩瀚的力量在他四周涌动，真是那金丹之下第一人的风采。

“多谢，到时有消息我就来通知您，我先告辞了。”

玄清转过身温和地看了看游世杰。

“以后可以常来，我虽不如玄异前辈，但也有几手绝学。”

“好”

游世杰不再说那些场面话，一字答应，退了出去。

玄清看着游世杰远去的身影，眼中闪过决然。

自己要亲自调查小元到底遇到了什么。

睡在羊腹里·作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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