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山岗上抱头痛哭。

刚才把半个小镇弄得千疮百孔，造了个方圆几十里的麦田怪圈。

影默默走来。

一切都是他手上该死的白毛惹的祸，我想一头将他撞出十万八千里，更不必说要主动搭理他。

不知过了多久，影主动发话：“时候不早了，我们出发吧。”

我垂头丧气：“你走吧，我哪里也不去。”

影望着远方：“人生有两种形式，

影面带鄙笑：“你发起怒来像只公牛。”

我二话不说一头撞去，影略略一闪，我扑空，影稍有躲闪，，旋即没看清怎么回事，手腕就被攥，老腰也同时被他托付。我一腿独立一腿挑空，身体后仰差点跌倒。

“这舞姿不赖。”影讪笑。

我假意一笑，乘其不备一头当胸撞去。

嘭。

影消失无踪，根据刚才的劲道，保守估计他被我至少击飞两个山头之外。

夕阳西下，影迟迟未归，我开始急躁，慢慢有些后悔，后来越想越后怕，于是漫山遍野搜寻。

半山坡上碰见一个放牛娃，吓得他摔下牛背往沟里滚，这才想起刚才的麦田怪圈劳而无功。

顾不得许多，现在一门心思只有影，同时又担心自己失控，再做头昏眼瞎的麦田劳作，只好抑制自己的情绪和速度。

黄昏路上惊恐不断，无需躲躲闪闪，只要我不绕道，绕道的就是别人。

太阳落山，我终于在四个山头外的密林中找到影。

影气若游丝，昏迷不醒，我将他抱在怀里泣不成声：“影，对不起，我不该迁怒你，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好吗？”

我试了试他影的鼻息，感觉断了气，我慌张起来：“天灵灵地灵灵，哪方菩萨快显灵，用我的命换回他的命。”

“闹够没有？”影睁开眼睛。

“真的显灵了。”我感恩戴德四方作揖。

“我装的，你还当真了。”影吃力地坐起来。

“装个屁，别逞英雄了，就你这本事只配给我提鞋。”

“你偷袭，真卑鄙。”

“战场上两军交战哪有偷袭一说。”

“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想置我于死地，真阴险。”

影说着扶腰站起来，试着跺了跺脚摸了摸身体，感觉并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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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碍。我绕他仔细观察，看不出有任何外伤的迹象。这并不奇怪，他毕竟不是凡人。

这时凉风阵阵，树梢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嘘——

影食指突然放在嘴唇上，一动不动盯着我的身后。

“你还想唱哪一出。”我不想再被他整蛊。

影呲牙咧嘴瞪了我一眼，继续注视着我身后的老地方，仿佛真见到了鬼。

很快，身后不远有细细的婴儿啼哭声，仿佛嘴闷着了，气流不畅，在喉咙里嘤呜。声音在黄昏人迹罕到的原始森林中尤为毛骨悚然。

更恐怖的是这种可怕的嘤呜声似乎不止一处，隐隐约约来自四面八方，蓦觉窸窸窣窣的树叶声绝不仅仅是夜风所为。我越想越紧张，背脊不由阵阵发凉。

山沟里长大，林子里什么活物我没见过。这并非蛇叫，也非猴啼，更非狼嚎。八竿子打不着獾子和野猪，老虎豹子猛禽之类早已灭绝。排除下来还是弃婴，问题是哪有这么多狠毒的母亲愿意跋山涉水，千辛万苦来这里抛。

咔嚓。

影身后某处发出有细微的枯枝断裂声，我和他相对而望，这声音就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没多久十余米外的一棵大树后有货物露出屁股。

原来虚惊一场，我觉得影大惊小怪：“山羊而已。”

“嘘。”影悄声道，“你再仔细看看。”

我怀疑影和我看到的不一样：“你看见的是什么？”

影煞有其事：“身体像羊，人面，眼睛在前脚腋窝下。”

我心里咯噔一声。傍晚树林幽暗，视野越来越模糊，看不清对面活物除了屁股之外的其它特征。

影缓了口气继续描述：“虎牙，四脚有爪，指甲锋利，婴儿的啼声就发自它们嘴里。”

我眼前出现一幅插图，细节很吻合，但不可能在现实生活中出现。我猜影在作弄我，报复我，以为可以吓我个屁滚尿流。

“你很会编故事？”我讽刺道，说完想转身看个究竟，揭穿他的把戏。

“别动。”影敏锐地察觉到我的蠢动，当即制止：“在你身后，树上有两只，地上有三只，千万别惊吓它们。”

我浑身一紧，看影的模样感觉不像表演，追问：“它们身上有没有一对肉翅？”

“感觉有两只兔朵，不像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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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信你个毛，如果是真的，我们早就成了它们的口食。”

“感觉你知道，快告诉我是什么东西。”

三十多年前影给了我两本书，要我背得滚瓜烂熟，其中一本有记载。不过此书无名纲目不全，内容东拉西扯毫无逻辑，极不靠谱。

我决计不上影的当，坦然转身，发现果然有异兽，定眼一看，大叫：“狍鸮！”

我魂飞魄散拔腿就逃，转眼前方的树林里跳出无数狍鸮。

拦道的狍鸮很快变身，躯干缩短收细，四肢增长加粗，头变鳄鱼角呈铁镐，个个张牙舞爪跃跃欲试。腋下两只眼睛发出萤光，任意在身体上到处移动，无需同步偕行，可以首尾各一前后分开。

咚。

身后重重撞来活物，我反应敏捷，摔地之前一肘将其击飞。

嗷。

哀痛声传来才知道撞来的影。

没时间耍贫嘴，我俩一个骨碌爬起来，背靠背拉开战斗架势。

此时，四周的狍鸮越来越多，步步逼近，包围圈越来越小，同时树梢稀里哗啦响个不停。

我掐了掐自己：“这是在梦中吗？”

影顿了顿：“是的。”

我不可名状：“那为什么知道痛？”

影反问：“梦里你哭过没？”

“哭过。”

“悲伤吗？”

“伤痛欲绝。”

“难道伤痛就不是感觉？”

我豁然开朗：“那我怕个屁。”

影告诫：“人生存在两种形式，现实和梦，都必须认真对待。”

黑幕彻底降临，狍鸮眼睛变大变亮，天上地下密密麻麻，整个森林充斥荧光。现在看来我丝毫不觉得恐怖。

我看了看影：“那还等什么呢，咱们开始吧。”

影略有所悟：“我感觉只要我们不出击，他们就不会主动进攻。”

我不耐烦道：“管它的呢，杀出去再说。”。

影继续纠结：“你了解它们，知道它们有什么弱点？”

“你给我的书，难道你自己没读过？”

“我读的书太多，忘了。”

“当时你只叫我背，并没叫我研究。”

“你现在赶快背，看看能不能找到。”

我闭上眼睛，集中精力默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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