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贤有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不语不是不信，只是要有敬畏之心，不轻易与之产生关系。

子曰深知其理，但是每每想起事件之中那些无辜受害的人们，他那正在提笔的手就更用力几分。

他望着那白纸之上呈现的五字，拳头紧握，心里对此有所希冀。

——真相。

许久，他静静坐着，自嘲地暗暗自问，自己是否入戏太深？

他站起身，看着书掩住嘴的少女，欲言又止，最后将书重重推到其人面前，便欲告辞。

少女将写字的那一页呈现在他眼前，那书中情景，令他顿在原地。

那张书页就如水面般，起生涟漪，连那五字都随着页面在波动起伏，随着平静下来，文字便隐没不见了。

“字消失了，这……这是？”子曰怔住。

“人类，在这常世之中，或者没有你所写的存在，兴许是描述错误，又或者只是时机未到。”

不知是否出现了幻觉，在少女说话之时，子曰分明捕捉到在那少女眼睛之中，有一丝红光掠过。

那少女绕桌过来，其步之轻似在凌波漂移，整身贴近他，笑看着他。

子曰发现自身丝毫无法动弹，连力劲都用不了，那感觉就似被人推入无底空洞之中，只能任凭坠落，无从借力。

“你知道它么？丹他丽安，喻示着全知全能的恶魔，我很喜欢这种人类对它的命名，它的正解，其实就是七十二柱魔神。”

在少女言语顿止时，子曰才感觉重拾了自我。

“抱歉，时间晚了，我得走了。”子曰刚欲转身，又想起刚来时所见一幕，于是向少女作揖一礼。

礼尚往来，便是正道。

他暗暗想着，若“吸血鬼事件”与这些神异有关的话，也难怪警方力不能及了。

想到那事件受害者的面孔，子曰心中异常沉重，于是便将小镇的现状向少女吐口说出。

那少女缄口不言，只反复捉摸着他的脸，看他的目光极其认真，又似在思索着什么。

许久，她在服中掏出一小薄本，走到书架前目光一扫，翻开一本书在其中撕下一页，在其中画了几笔，随之夹在本子之中，一同递到他面前。

子曰接过，精神一阵恍惚，似在那瞬间，听到了一道在那不明何方之处，恶魔的绝命嘶吼。

那原本在整理图书的女子也被惊扰，看着少女十分意外，随即皱着眉头，缓步走来。

“小心，在必要时候，打开它，取出书页。”少女察觉到女子的到来，连忙将本子塞给他，不待子曰反应，就将他瞬间便推出了门口，歉意一礼，将门关上。

“那是巴钦之书吧，尘封着来自传送之魔的能力，妳私自损耗此书的力量不说，还把自个的东西给了那常世凡人，以抵消使用恶魔之书的代价。”

女子见到少女阻碍门路，便停下脚步。

少女两边腮子鼓鼓的，瞅一眼面前身材高佻的女子，偏过头去，故意不看她，不言不语。

“陛下，请您务必保佑这只小雏鸟快点懂事。”

那一股股“本小姐在生闷气，你的错”的姿态，令女子不觉满头汗颜，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这样暗暗想道。

“我引导他和书做了交易，‘真相’会以某种极度扭曲的方式来到他身边，我……这是为了弥补过错，所以本小姐没错。”

少女心里暗暗想着，连连夸赞自己真聪明，这样的理由简直棒极了，不愧是我。

她点点头，又笑起来，所以又露出两颗小尖牙来。

卧室内，洗完澡的子曰将窗帘展开，掩住窗外的月光，因为他觉得这样，就能少进那个奇怪的梦。

“欢迎不见。”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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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那个小魔鬼，细声低语。

随后看向床上的那个小本子，突然想起什么来，于是将一张折叠的书页从中取出，慢慢敝开。

他之前看到那戴着贝雷帽的少女在其中写了几笔，原来是在上面画了这个。

一个圆，其中两点一弧线，看着这个又歪又斜的小笑脸，嘴角两边还有两个小小的尖牙，子曰感觉莫名可爱，嗯……还有点让人忍俊不禁。

窗外，月光依旧，室内的光明已经退去，随着少年躺下，整栋宿舍楼终于进入沉睡之中。

当然……除了此刻正偷偷藏身在楼顶平台上的某个倩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俯身靠在台边栏杆上，无聊地望着月亮，时不时地打个哈欠，看起来疲惫不堪。

“妖魔鬼怪快快来，妖魔鬼怪快快来……”她头上顶着一个贝雷帽，口中不断念叨着，声音越来越弱，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显得楚楚可怜。

当她感应到自己的本子被打开时，还以为所赠之人遭遇了危险，趁着女子不在，急忙忙偷跑了出来。

她一来，见到室内那灯光明亮，帘后人影坐着一动未动，连窗户都被遮住，心想着他既然躲在家里，此时肯定还在瑟瑟发抖呢。

肯定是有鬼怪，只是躲起来了，她想那些鬼怪肯定是畏惧自己，于是她藏身在楼顶的平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伺机而动。

只是任她怎么想都不会想到，某人只是闲着无聊才打开了她的本子，还对她的画好生赞扬了一番。

她精神之上又是钓鱼又是升仙，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惊醒，随后便想一阵吃痛大呼，却被一只纤长的手掌捂住了嘴巴。

不知不觉，一个身姿优美高大的女子站在少女身后，她的两根手指随意捏住少女的耳朵，就像在摘朵花。

可只有少女知道，她那看似随意的举动，究竟用了多大的力。

少女这才理清头绪，看着女子愤怒起来，想也不想便就要跳起，提起袖子，露出两支小巧白嫩的胳膊，想用这双小粉拳好生与她讨教讨教。

但却见女子始终盯着楼下，那般严肃地表情，她微微一怔，脸色随之大变。

“怎么会……”

此时的楼下方，某个室中，如蛇一般扭曲的阴影出现，它从门缝之外伸进来，变成一根根光滑的触手，在门面之上四处爬行。

它好像在摸索着什么，不一会儿便感受到了门锁，只闻得“咔嚓”一声，触手似乎意识到已经成功，便齐齐往外缩去，好似从未出现过。

早已习惯晚上不得安眠的子曰，对开锁的声音极为敏锐，他睁开眼，不经意间朝源头看去，不看还好，这一看几乎把他的魂吓出来了。

房门慢慢转角敝开，只见得外面一个凹凸有致的人影站着，披头散发，融在黑暗之中。

子曰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穿着睡服的他从床上惊起，熟练地摸到电灯开关，随着手指一按，室内灯光灿灿。

那是名女子，只是她身上的衣服污乱不堪，像是从泥坑里滚过，久经未洗干化了一样，修长的头发散落，掩住她绝大部分面容。

她一步步蹒跚走进，皮肤苍白如纸，头部软软的斜在一边，像是颈部没有骨头支撑一样，在那头发的间隙之中呈现的双眼，死白无瞳，空洞地看着他，肿大的眼珠时不时地转动。

她就像个用活生生的肉身做成的人偶一样，看着她的样子，子曰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看到这样丝毫感觉不到对方生气的妖异情境，那般扭曲夸张的动作，让子曰不由得想到影视中的丧尸，全身僵硬起来。

“遗物，给我……遗物！”

下一秒钟，幽魂般的女子眼里血光闪动，她似乎看到了子曰身上的某件物品，便猛然伸出两手向他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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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一个吃惊而没站稳身子，就这么被对方轻易扑倒在地。

这位女子看起来虽然身板娇小，但她竟然异常沉重，令他动弹不得，骑坐在他身上的女子，接着就开始逐渐加重了勒在他脖子上的手指力道。

“唔呃……？！”

对方的力道实在是太大了，即便是接受过正式警训的他，也仍然无力拉开对方的手，慢慢掐紧的手指阻碍了呼吸，使得他十分痛苦。

女人垂下来的头，那头发底下，是一张面色苍白的脸，像似孤魂野鬼。

“竟然是她？！”

子曰终于看清了她的面容，不觉全身发凉。

眼前的女子，不，应该称做怪物，这只怪物，不正是前几天刚被抬走的女尸，那位“吸血鬼事件”的受害者吗？

子曰来不及再多想，因为接着她便将嘴巴大大张开，虽然已经张到嘴角为之破裂，但也毫不在意的样子。

——用餐。

在如此不明的状况中，唯有怪物这个举动让他能清楚感觉到意图。

那怪物般的女子猛地将头往下一探，嘴里露出两颗尖锐的小獠牙，之后窒息的感觉令他意识犯晕而无力，眼看对方就要用嘴撕开他的喉结。

“唉……”

他视线越加昏暗，意识朦胧一片，黑暗降临。

听说人要将死之时，意识中会有景象出现，如走马灯般，记录着一张张生前的灰色画卷。

意识之中一片黑暗，唯有一道小小的身影充斥着蓝色的光，小男孩在看着子曰，说道：

“哥哥，你就要死了”

说着，小男孩便一屁股坐在地上，毫无风度，他不知什么时候手中多了一支粉笔，在地上努力画着什么，口中又道：

“王座孤高而又冰冷，只有王与王互相拥抱取暖，我只是你的小魔鬼呀，小魔鬼不应该去阻止魔鬼，不然就会再一次被整个世界所抛弃。”

突然，小男孩的身影如镜子般裂开，可即便如此，他依然不为所动，口中不断说着，手不停在双腿之间画着，直到和这片黑暗一同彻底化成碎屑消散。

“咚！”

那是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子曰感觉像在水中弊气许久，终是浮出水面，他的意识被拉回现实，看着天花板的灯光，大口大口喘着气，时不时咳嗽着。

他第一次觉得空气是这般好滋味，光明是这般的美丽。

“没事了吗？”

旁边一道声音传来，清透有力，绕梁动听，子曰困难地从地上挣扎许久，才爬起来。

她身着少有的大袖玄服，脚穿黑白帆布鞋，戴着一顶黑色贝雷帽，披有及腰的秀亮黑发，肌肤白皙如雪。

不正是那位中二少女？

子曰现在很是搞不清楚状况，心里乱成一团。

“谢谢妳救了我！”

面对这样一个少女的注视，这令他对自己的狼狈境地感到几分尴尬，于是试着向她打了声招呼。

“看来是平安无事了呢？！幸好是赶上了。”

少女面无表情，在细细观察他全身片刻之后，轻言自语，好像没有察觉到他的道谢，别过头去，看向另一处。

前方不远处，重重摔倒在地的怪物女子身形扭曲地从地上爬起，尽管她的脸上被狠狠地踢了一脚，但却丝毫不觉疼痛，死白的双眼戾气血光乍现，对着少女发出猛兽般的嘶吼。

“混种血族不能拥有眷属，被拥之人终将走向末路，在那之前，请让我给予妳最后一点的安息！”

少女肃立在地，左手摘下头上的那顶帽子，而右手压在胸前，面朝那怪物般的女子，像西方的绅士一样，欠身一躬，重重行了一礼。

就像是在剧台上开幕的主持人，正在准备迎来一场安魂的仪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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