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过林檎若叶在他来之前，似乎就已经哭累了，没过多久，整个人就这么在他怀里愈渐柔软下来，呼吸声也是愈渐平稳。

这样都能睡着的吗？

察觉到这个变化的万象薰有些愕然地小心看了眼，发现林檎若叶竟还真就这么睡着了，一时间也是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带着些许尴尬也小心地将她抱到床上放好，拉过薄被又考虑到天气问题，便只为她盖住小腹到膝盖往上的部位后，万象薰便准备悄然离开。

却没想，林檎若叶似乎还是被惊动到，如同半梦半醒般抓住了他的手。

“爸爸，妈妈，你们又要出门了吗？……”

“……”

听到这样的话，万象薰也实在狠不下心来就这么离开，只好反握住她的手，并用另一只手温柔地为她整理了一下额前的发丝。

“没有，安心休息，我会一直陪着妳的。”

“嗯……”

听到让自己安心的话语，林檎若叶才阖上半睁半闭的双眼，露出了甜蜜安心的笑容继续睡了过去。

“……嘛，偶尔这样也行吧。”

也许是林檎若叶满怀安心感从而显得十分幸福的睡颜感染到了自己。

又或许，是自己累积的孤独疲惫与不安，也被她先前的宣泄挑动，从而忽然觉得很疲惫。

总之，万象薰说不上到底是由于什么原因，却还是选择随着心底涌上的疲倦与睡意，坐靠在床边，任由自己陷入了睡眠当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他听到了隐约传来的脚步声，才睁开眼看向了房门。

房门轻轻地打开。

万象薰便和一双此刻情绪十分复杂的眼神，变成了大眼瞪小眼。

林檎武城并没有说话，只是用复杂的眼色看了会心爱的女儿，随后用手势示意万象薰出门说话。

也许是林檎武城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又或许是那忽然便憔悴了许多的相貌，让万象薰意识到了什么，带着心底的不安松开了林檎若叶的手，用同样显得很是颓然的感觉，起身离开了房间。

看着万象薰小心地将门关上，林檎武城眼中显出些许柔和，却依旧不发一言地示意他跟上，便这么带着他下楼去到客厅，隔着茶几相对而坐。

林檎武城什么也没说。

万象薰也就什么也没问。

只是看着林檎武城用忽然间便如同苍老了许多的木然神情，以及禁不住微微颤抖的手，用摆在茶几上的茶具，为自己泡茶。

直到林檎武城为他将身前的茶杯斟满碧绿色的茶水后，万象薰的泪水才随着林檎武城那如似淡漠的颤抖话语，忽然夺眶而出。

“拓也和静子，由于抢救无效而死亡，晶的性命是保住了，却必须截掉左前臂与右下肢。”

看到万象薰神情木然地紧握着双拳无声哭泣，林檎武城那本来毫无表情的脸，才如同蠕动般让双眼泛起了泪光。

他似乎在极力克制着心底的某种情绪，端起自己身前的茶杯，将那才刚泡出的热茶微微泼洒出些许，仰头一饮而尽，又用依旧颤抖的手，将杯子放了回去，才幽幽地叹了口气。

“人终有一死，也难免会碰上意外，但我无法接受，这件事，最终定义为事故的结果。”

“什么意思？！”

听到这句话，万象薰用那陡然凌厉而凶狠的目光，如同利刃般刺入了林檎武城的双目当中。

“在现场，发现了这个。”林檎武城丝毫没有闪躲地直视着万象薰的目光，并如此说着抬起手，从上衣内袋中取出了一个物件，递了过去。

“不倒翁！”万象薰瞳孔一缩，咬牙切齿地说着伸出手，用力捏住了林檎武城手中那半个拳头大小，如同常见的摆件，以红色为主调，画着诡异笑容的不倒翁，并语气强硬得有些可怖地如同必须强调般再次念了一遍，“不倒翁！！”

“是的，正因为如此，这件事情，最终被定义成了事故。”林檎武城目光颓然地盯着手上的不倒翁叹了口气，“我林檎武城愧对挚友，可仍旧希望，这件事，能有个理应有的结果，所以，我将它带了出来，也只能交给你。”

哐啷当！——

一阵杂乱的物件掉落与破碎的声响，随着万象薰神情激动地站起，并探过身去，将林檎武城领口用力揪住的动作，乍然响起。

“连挚友的公道都无法保住的长官位置，到底还有什么值得你去坐？！”

面对万象薰的质问，林檎武城的神情却没有半点动摇。

“至少，还有许多无辜的人，能依旧活得安稳，还是说，你认为，这个位置，让他们的人来坐会更好。”

“……行，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无权干涉，我会要回这个公道，但我希望，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会牵连到若叶，当然，她是你的女儿，你总该比我更清楚该怎么保护自己的家人，但是，你要是连这一点都无法做到的话。”万象薰神情略显扭曲地说到这里，猛然将林檎武城推回了沙发上，眼神凶恶地盯住了他，“为了能够切实的对抗他们，我不介意将警务厅推到神心家的手里。”

“爸爸，薰，你们这是怎么了？……”

忽然自身后传来的颤抖话音，让万象薰整个人不由僵住。

林檎武城这时也才注意到，林檎若叶已不知道何时来到了客厅口，正用担忧的目光看着两人。

从提问来看，应该没听到两人交谈的具体内容。

但由于两人刚才都太过激动，根本没能注意到，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就已经来到客厅附近的。

万象薰心念急转地想了一下，便回过头去挤出一个颇为勉强的笑容，“若叶，妳醒啦，抱歉，我刚才不小心手滑了一下，该不会是动静太大把妳吵醒的吧？”

“嗯，我就是听到很大的动静，这才……”林檎若叶一面说着朝前走，便由于看到了地上的一片狼藉而停顿下来，并有些慌忙地朝着林檎武城跑了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你们没受伤吧？”

借此观察了一下女儿神态的林檎武城，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同样苦笑起来说道：“啊，也不能全怪万象同学呢，爸爸本来以为不会发生这种小意外……”

“抱歉，我得先走了。”

林檎武城还没说完，万象薰却已经神色沮丧地打断了他的话。

“诶？”林檎若叶诧异地看了过去，还没来得及问出什么，万象薰却已经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唤了一声：“若叶……”

“……我在。”

察觉到自己已经露出破绽的林檎若叶，也同样神情低落地轻声做出了回应。

“真的很抱歉，让妳留下了如此不好的回忆，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嗯，我很喜欢妳的笑容呢，希望下次妳还愿意向我露出笑容吧，再见。”

目视着万象薰离开，直到关门声传来后，林檎若叶才露出了苦涩而甜蜜的笑容。

“笨蛋，这些话，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你来说啊，真是……大笨蛋……”

说完转身抓住了林檎武城的手臂，不禁轻声抽泣，却又目光坚毅地问道：“爸爸，晶那边，什么时候可以进行探视？我想，比起我，她更需要有人陪在身边。”

林檎武城这才反应过来，女儿在回答万象薰那个问题时，其实就已经透露出，几乎从一开始，就已经在外旁听的事实了。

若是听到动静才赶来，就算两人情绪再怎么激动，也会听到她因此显出慌乱感的脚步声。

如此简单的事实，却被他忽略了过去，自己也算是关心则乱了吧。

但不过……

女儿长大了啊。

林檎武城目光满怀欣慰与愧疚地揉了揉林檎若叶的头，“抱歉啊，若叶，爸爸会尽快安排的。”

林檎若叶双目带泪地扑到了他的怀里，“爸爸，别这么说，这不能怪你，这不能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