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万里心情很差。

不过。

不管换谁提心吊胆，辗转反侧，两天两夜不敢合眼，好不容易有点睡意，却又被人粗暴叫醒，恐怕都很难心情愉悦。

夜已经很深了。

他看着面前，皮囊清秀，但内心歹毒的大秦公子，咬牙切齿。

他很想说一句，要杀就来个痛快的，别他娘的折磨人。

但他不敢。

他只能用他的眼神表达他的愤怒与憎恨。

……

时间缓缓流逝。

他半夜把他拖了过来，却又像是看不到他一样，不闻不问，怔怔出神。

于是不可避免的，司徒万里原本焦躁的情绪逐渐低沉，逐渐忐忑。

以至于到最后，他大气不敢出一口，生怕打扰了他的沉思。

这种感受，非但是他。

就连一旁的章邯也是莫名其妙。

“急匆匆让他把司徒万里连夜提了过来。”

“怎么反而没动静了？”

他犹豫再三，不敢打扰公子，便只好用眼神去询问他的副将。

然而。

平常对他十分恭敬的蒙守缺，这会儿却是鼻孔朝天，看都不看他一眼。

这让章邯既恼火，又费解。

“怎么连这小子也敢横挑鼻子竖挑眼？”

……

终于。

他转过了身，面向了司徒万里。

然而出口第一句话，却是让在场三人都是惊诧，错愕。

他微笑道：“不好意思，刚才想起了一些事情，不便分心，诸位莫怪。”

这……还是他？

这么客气？

紧接着。

他又跟司徒万里笑道：“司徒堂主，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深夜打扰，实在是有事相询，您多担待。”

司徒万里岂止是手足无措。

这份客气……简直见鬼了好吧！

还有。

什么叫好久不见？

前天刚要杀我全家，今天就忘了？

他摸不着头脑。

便只好做出一副凶狠的表情，重重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有什么手段冲我来！”

“只要不牵连家人，要杀要剐，随你！”

秦少游笑了笑。

“别激动，别多想，我只是想问你一些事情。”

“前段时间。”

“大秦公子屡屡遇刺这件事……你知道么？”

司徒万里心中一沉。

他越温和，他越不敢随便说话。

他是真怕他动不动就杀他全家。

他试探性问道：“我说了，你信？”

秦少游毫不犹豫：“你说，我信。”

司徒万里迟疑了一下。

咬牙道：“听说过。”

“但这件事与农家无关。”

“说实话，农家虽谋逆，但接连刺杀大秦公子这种事……真没这个魄力。”

秦少游直接点头。

“我信你。”

然后，他也不理会司徒万里的错愕，接着道：“我索性跟你直言。”

“我刚刚接到消息。”

“行刺大秦公子那伙人，就藏在城东，你们落脚的附近。”

“所以我想你好好回忆一下。”

“你们那段时间，有没有碰到过，或者听说过，这伙人的来历，行踪？”

司徒万里陷入思索。

章邯默默的看向蒙守缺。

这么大的事！

这小子居然一个字都没提！

蒙守缺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但他只是抬起下巴……鼻孔朝天。

……

过了片刻。

司徒万里小心道：“我真不知道。”

“我们这趟来咸阳，目地明确。”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动手之前，我们很少出去走动，也几乎不和外人接触。”

秦少游再次点头。

他信他。

坦白说。

眼下这场问话，从一开始他就掌握了绝对的主动，心理层面也完全压制了司徒万里，根本不需要担心他会撒谎。

他随即又道：“别紧张，你说什么我都会信。”

“不过，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

“我现在有充分的把握可以肯定，行刺大秦公子那伙人，和你们，都是同一个幕后主使。”

“所以。”

“我希望你能帮我揪出他们。”

“只要你愿意合作，我可以考虑让你回家，和你的家人团聚。”

这话一出。

不仅司徒万里睁大眼睛。

就连章邯和蒙守缺也都是不可思议。

他们极为不解……他凭什么说出这样的大话？

司徒万里是妥妥的逆贼，他已经落网！

秦律严苛。

一个冷宫公子，哪来的勇气做出承诺？

他以为他是谁？

……

不过还好。

司徒万里足够冷静。

他摇头道：“我恐怕无能为力。”

“你也说了，我了不起也就能接触到周山岳那种层次，再往上，就不是我能接触到了。”

“我也不怕告诉你，即便我来咸阳之前，我也从没见过那个人。”

“与我联络，部署行动的，从来都是书信。”

他说到这里。

蒙守缺忍不住插嘴：“你糊弄谁呢？”

“连见都没见过，只凭书信就能操纵你们？”

“你以为我们都是三岁小孩？”

司徒万里当即冷笑。

他不敢对秦少游放肆，但蒙守缺他怎会放在眼里？

“小娃娃，不知道其中利害，你最好别乱说话。”

“那个人的可怕，你这辈子都想象不出来！”

“我甚至怀疑烈山堂堂主根本就是他的傀儡！”

“只是我无法确定。”

这一点，秦少游倒是可以确定。

但这和他目前查的案子并无关系，他也没兴趣插手此事。

……

只是眼看蒙守缺又要说话。

秦少游伸手阻止，随后才道：“没关系，我信你。”

“不过。”

“根据我的分析，你们来咸阳以后，以周山岳的身份，他肯定不方便和你们经常见面。”

“所以这其中应该还有一个联络人？”

“我现在要你做的，就是找出这个人。”

“然后通过他，摸清楚那帮刺客的下落。”

章邯终于忍不住了。

他皱眉道：“公子的意思是，联络司徒万里他们的，和联络那帮刺客的，都是同一个人？”

“可你怎能断定？”

秦少游简单解释。

“很好猜。”

“一般而言，像重大的密谋，不管是谁，都会保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所以既然司徒万里和那伙刺客都藏在同一个地方。”

“幕后之人不会派出两个人分别联络。”

“多一个人，也就多一分风险。”

章邯若有所思。

感觉不太明白。

但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

……

秦少游重新看向司徒万里。

“怎么样？”

“要不要和我合作？”

司徒万里眼神复杂。

他头一次深切体会到这个年轻人的可怕，睿智。

他心机深沉，杀伐果决，才智更是他从未见过的深不可测。

大秦……怎会有这样一个公子？

这样一个公子，又怎会籍籍无名？

尤其再联想到他的母亲。

司徒万里更是轻易断定，他若不死，未来无法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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