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壶中的热水蒸腾的雾气伴随着一只檀香的烟雾缓缓的升腾着，交相缠绕，上下翻滚。

此时，尚书府的书房内，希牧之和希辰这对父子正对坐于茶台前，房间里安静的出奇，窗外鸟叫声不断的传进来，仿佛在好奇屋内的一切。

半晌，希牧之开口道：

“今日我与你说了许多皇族的往事，其中有些乃是不能外传的皇家秘辛。你明白其中厉害，应当谨记作为臣子的本分。”

“是，孩儿记住了。”希辰恭恭敬敬的回答道。他心里知道，从这一刻起，父亲便已将自己带入了这波云诡谲的官场之中，自己今后的一言一行，不仅仅代表自己，更会被世人理解成希家的立场。唯有小心谨慎，方能不招惹非议。

“另外”希牧之继续开口说道：“有个衙门你要多留心。”

“莫非是帮助先帝爷查明诚王计谋的那个神秘衙门？”希辰问道。

希牧之点点头，说道：“正是，我也是近些年才逐渐知晓这衙门的一些细节。”

希辰探了探身子，仔细的聆听着。

“这衙门叫做典校府，专职收罗群臣的言行。这些你都已经知道了。”希牧之声音压的很低，仿佛怕这房间里有第三个人听到一般。“这典校府并不只有替皇上监听百官言行的作用，更是拥有着替皇上秘密处置部分官员的职责，可谓是生杀大权在握。典校府中专门办理此类事务的官员叫做典校卫。这些官员都直接受皇上统领，其他大臣都无权干涉。”

希辰听后不由感叹，皇帝为了加强中央集权，肯定会大力扶植这样的机构。封建王朝的统治历来如此，虽然明面上有大理寺、刑部等议罪处罚的衙门，可是有些人，有些事是上不了台面的。所以，典校府这样的机构应运而生，不仅可以帮助君王了却许多心病，而且还能震慑百官，收到良好的舆论效果。

希牧之接着说道：“中秋宴上，你也看到了，皇上对你在府内的表现了如指掌，不夸张的说，可能比我都了解情。这便是典校府的功劳了。”

希辰嘴张的老大，不可置信的说道：“怪不得皇上在中秋宴上对我如此了解，我还以为是那几个老学究告的状呢，这么说倒是我错怪他们了。不过父亲，话说回来，皇上连咱们希家也要监视吗？”

希牧之淡淡说了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况在朝中仍然有不少与咱们希家政见不合的官员，恐怕皇上的案前弹劾你爷爷和我的奏折不在少数。虽然你爷爷与我都是洁身自好，不愿结党营私的性格，可也正因如此，招了不少人的忌。流言蜚语自然时有发生，不曾间断。”

“身正不怕影子斜，父亲也不必太在意这些。”希辰宽慰道。

“我自然知道。希家久沐皇恩，我跟当今圣上更是从小一起长大。如今份属君臣，我自然会处处以皇上的旨意为尊，不会做越雷池半步的事情。我相信皇上心里也是清楚的。所以，典校府的行为，我并不意外，也没有私心揣测皇上任何想法，坦然面对便是。如今，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倒是你。”希牧之目光炯炯的望着希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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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心孩儿？为何？”希辰不解的问到。

“中秋宴会上，你的表现太抢眼了。”希牧之缓缓说道：“为父第一次看到你这般才华，自然心内十分欢喜。你的一首颂月诗更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大靖以武立国，放眼天下文坛莫不是有大靖四大家在撑着，恐怕难免被西夏诸国比下去。也正是因为这样，皇上在继位之初便极为重视恩科，以求能为靖国选用一批青年才俊。虽然，朝廷选拔的力度很大，但是国家征战已久，百废待兴，人丁匮乏也是不争的事实。出了沈焕文这样的状元之才已经算是我大靖近年来非常不错的成就了，可是跟邻国相比，难免显得捉襟见肘。此番你在中秋宴上的表现突出，自然会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成为朝野内外的谈资。皇上在诚王世子作诗后，点你来续作，也是大有深意。我想，你的表现一定是远超皇上的预期。所以，刚刚宫内才遣了内廷太监，带来了醒酒和补气的药膳来。”

果然靖帝这老小子阴我！希辰忿忿不平的想到。老子这把枪，算是被靖帝玩的响当当了。

眼见儿子是这样一副表情，希牧之无奈地笑了笑，继续说道：“你也莫要如此，身为臣子，自当奉旨行事。另外，这内廷赐药的恩宠，我印象里，咱们希家也就你爷爷和你娘享受过。而且，那内廷太监对我极为客气，显然并不是因为我尚书的身份。在他们眼里，就连皇亲国戚都是司空见惯，按理说应该不必如此。想来，也是因为你的缘故。可见，你年纪轻轻就有这般恩宠。相比之下，被皇上安排，搓一搓诚王世子的风头，又有何不可呢。”

那是小爷我表现好！希辰心里嗤之以鼻，要是这枪玩砸了，你看靖帝那老小子怎么对我！

希牧之见希辰不做回应，也没责怪，继续说道：“名利是把双刃剑。我等为人臣者，自当摆正自己的位置。你如今在中秋宴上一鸣惊人，恐怕又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为父今日喊你前来，便是为了这个。先不说这典校府下一步如何掌握你的各项行为，就是这朝中也不甚太平。朝堂之上，派系林立，我想独处于其中，尚不能顾及周全。你的出现，又给了他们一个更好的目标。毕竟，你年轻，阅历尚浅，更容易被诓骗。他们若是出手对付你，自然是想将我们希家置于死地。为父真的担心万一你少年懵懂，听信了别有用心之人的教唆，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最后闹的无法收场可就大为不妙了。”

希辰摇了摇头，笑道：“父亲多虑了，我天天在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黄花大闺女待字闺中似的，谁能来教唆我呀。”

希牧之见他尚未意识到自己的担心，皱着眉头说道：“你平日的机灵哪去了？你莫不是忘了，过了中秋，你便要去那京华太学学习？”

希辰这才收敛了心神，对啊！把这个茬儿给忘了。赶忙问道：“之前听闻父亲说过，这京华太学不是皇家学院吗，去的不都是些孩子，父亲为何如此担心？”

“你小看这京华太学了。”希牧之说道：“这京华太学乃是由大靖开国皇帝一手创立，起初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培养朝中官员的子嗣，为朝廷选拔些人才。可是，随时时间的推移。这京华太学也逐渐变了味道。听闻现在的学员之间，也有着派系之分。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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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京华太学中所教授的学科包罗万象，为了彰显大靖天朝上国的气象，先帝曾经批准过北狄、西夏等国以及江湖上有名望的世家，门派之人，若是审查合格，也可在京华太学中求学。”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大靖不是与北狄势同水火吗？怎么会同意外邦来求学呢？”希辰不解的问道。

“先帝本意自然是不愿的，可是后来诚王上奏提议，若是能允许天下诸国及大靖名门望族，江湖上有头有脸的门派参加，既能彰显大国气宇，又能让大靖的文化影响周边国家的年青一代，使他们能够接受大靖，认同大靖，自然也就能在若干年后，被大靖同化，一举多得。”希牧之耐心的给希辰解释道。

希辰点了点头，说道：“这倒也不失是一个方法，虽然起效慢，可若能持久，必定能令北狄这样的马背上的民族放下游牧而喜欢耕种。这其中要紧的便是持续不断的引导。京华太学里从教员到最大的头头，都肩负完成着大靖这庞大计划的使命。要是没有真才实学，或者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恐怕这效果就难说了。”

“你说的没错，也正是因为错综复杂的势力关系，为父才担心你，在这大染缸里，你可倍加小心，如果真的遇到了自己拿捏不准的事，就去找京华太学的监院。他可是一定会帮你的。”希牧之似是讲累了，品了口茶，缓缓说道。

“这位监院大人别是之前教过儿子的几位先生就行。”希辰一边心里烧高香，一边说道。

“不是，他们虽然在文坛上有些地位，但还远远不够。”希牧之回答道。

“总不会是皇上亲自管理吧。”希辰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也说不定，这京华太学既然能够容的下各方势力，定是需要一位极为权重人物居中坐镇，否则，不说输出大靖文化了，恐怕都会成为各方势力刺探大靖情况的间谍窝了。”

“何为间谍？”希牧之满脸疑惑的看着希辰。

希辰顿时尴尬不已，这怎么解释啊，只能笑呵呵的说道：“就是细。。。作，细作的意思。”

希牧之看他嘻嘻哈哈也没在意，说道：“你说的不错，是一位极为有分量的人物坐镇，可并非是皇上，皇上政务繁忙，哪还有精力做这些事。”

“以皇上跟诚王的关系，想来应该也不会把这个重要的位置交给诚王，那会是谁啊？”希辰扬起脸，疑惑的问道。

“说起来，这个人你也熟悉，他就是大靖的武英侯，我的父亲，你的爷爷！”希牧之淡淡的说道。

“啊！！！！”希辰一口血，差点喷涌而出。

要说希辰这个两世为人的人精，在希家还有些顾忌，那便是他那位武功盖世，不怒自威的爷爷。作为希家独苗，自小生活在爷爷身边的他，那是尝尽了来自爷爷望孙成龙，将来驰骋疆场，成为国家栋梁的期待。个中滋味，希辰就算现在想起来，也是浑身直冒冷汗。

这回好了，自己当学生，校长是爷爷。希辰一片空白的脑袋里，突然冒出来一句话。

夹着尾巴做人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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