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晋立以为秃驴要把他抓出来的时候，那眯眯眼却是看向了戏台处，那里，正有个长相让人瞬间精神的大美女，在众人的簇拥下，仪态万千地走了出来。

此女丹凤眼、柳叶眉，虽无樱桃小嘴，但这丹砂弧度却与眉眼高度契合，肤白若雪锁骨柔人，最美的，莫过于峰峦秀色，却不张牙虎爪，恰在一手把握不住的尺度。

戏班之神，桃城的戏主，虽与青主同为‘主’称，但若论起修为、地位，却是相去甚远。

因两者存在竞争关系，晋立之前便对这戏主上心了些，没想到见着真人的时候，还是不禁感叹，就这颜值，怎么会被青主那厮远远抛在后面？

梦神这是瞎了眼不成。

“哟，这位高僧，莫不非您所说的神灵，便是指吾不成？”

戏主噙着笑意，声音清脆却略带甘甜，若山泉清流，让人闻之若怡。

“戏主大人来了？”

“见过戏主！”

“戏主怎若您大驾，这秃驴也就这把嘴厉害了些，我们等下便把他收拾了……”

花船戏主甫出现，众人如沐春风般，立刻便对秃驴仇眼相看，言语间多有不客气之色。

‘有趣。’

晋立瞧得清楚，之前众人之所以觉得这秃驴所说，似有些道理，是因这秃驴用了某种力量，使其话里带上了蛊惑，在不知不觉中，便会对其逐渐认同。

而这戏主也是同样的套路，声音里带着一丝神力，不仅把秃驴的蛊惑给破得一干二清，甚至还让众人陷入了新的迷惑里。

‘七品神相。’

‘九凤那丫头给的资料，果然准确无比，可惜了，还以为这戏主应也有六品香灵，这个拉拢对象，有些弱啊……’

虽对戏主的颜值给予了极高的评价，但对其境界修为，晋立却是给了个差评，若非其与青主存在竞争关系，甚至可以暂时放弃了……

一个七品神相，不说在这桃城里不够看，甚至在接下来的大变里，也只是马前卒而已。

“自是指青主大人。”

“若非青主大人，这场里，可还有其他神灵，能够与您相提并论。”

蛊惑之声被破，秃驴依旧是笑眼入眉，似并未有任何不悦。

但戏主却是扫了眼晋立，以对方的境界，就算是晋立隐藏修为，也会被其气机所探，更遑论后者此来，便是存了与其商谈的意味，修为更无任何藏匿。

“那我倒要听听，你是怎生把这理越辨越明，把这道越说越清的……”

晋立并无任何反应，戏主也懒得把对方拖下水，倒是对这闹场的秃驴，越发看不顺眼。

多少年了，自从勾栏被青楼抢了生意，便屡屡有神灵瞧不起她，诸多行业之主，已排末流。

现在，却是连异流之人，也敢来踩场子了……

“不敢，妄论一二，还戏主请教。”

回复秃驴的，是一声冷哼。

秃驴不以为意，淡淡说道:“古之史来，仙佛以凡人为基，或有凡人求仙问道，传下道统机缘，或施与利易，让凡人为其开矿取石，但归根到底，可纳为交易。”

“而神灵之道，以凡人为基，索要凡人香火，让其磕头膜拜，狂热供奉而无回施凡人，这岂非奴役之道？”

“一为交易、一为奴役，以象溯史，仙佛又何需屠凡人而求长生，反倒是神灵之道，求聚香火而灵，这岂非天生便存在伪史机源？”

这秃驴还真不简单啊，绕个圈子，竟不提真伪，直接从返璞归真处入手。

这理论还真新鲜。

“可笑。”

戏主轻蔑笑道:“凡人以香火供神灵，神灵自庇佑其安康，求愿还愿，何来供无回施之说？”

“仙佛与凡人间，存在交易？莫说史书从未提及此点，便是有……”

“按你的说法，仙凡有别，强者与弱者的交易，从来不存在公平之说，又何谈利易？不过施舍而已。”

干得漂亮！

晋立不禁内心为戏主喝彩。

以一个未必知道真实历史的神灵来说，能说出这样的反讽之言，已殊不容易。

“强者与弱者的交易，便一定不公平？非心之所想，固所异也。”

“如此神灵之道，溯源而上，自可证真伪。”

姜午眨巴眨巴眼睛，问五丑这是何意，后者摇头，把目光投向了晋立。

他虽识字，但多为偷学所来，若是更深涩难懂些，他便一头雾水。

“这贼秃的意思，是强者若不是霸着以强欺弱的想法，那交易，自然会是公平公正。”

“但若存了这种心思，便会付诸行为，而戏主之所以会这样说，但是存着强弱霸欺的想法，按这种想法行事，这便是她的神灵之道。”

“而她的神灵之道，自是已约定俗成的氛围，所以，从这种氛围往上回溯，数千年前的历史，便很容易看得出来。”

姜午瞪直了眼睛，没想到短短几个字，竟能藏着这么多的意思，“这秃驴，好像说得有几分道理啊！”

“诡辨而已。”

晋立冷笑。

此时秃驴已不再用蛊惑的力量，但单纯的话术，便堵得众人有些心慌，说到底，还是跟之前的一样，只是从单一角度去述说，让众人跟着他构建的想法，来无限发散。

只要他把话说得越加难懂，众人便会情不自禁地陷入进去，想着这是什么意思，哦，原来是这样，对啊，都是这样。

因是自己推导出来的想法，虽种子是秃驴种下的，但却会深信不疑。

“哼，你若不是这般想法，又岂会纠着这点不放？”

戏主反讽说道，晋立却暗自叫糟，戏主这话，已是落入了秃驴的圈套，在这点上与其较劲，只会进入对方的节奏，被其带着走。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你道我纠着这点不放，却不知这便是神灵现状，因你已愁根深种，故不觉愁。”

“戏主大人都是这般想法，又何谈其他神灵？”

秃驴淡淡说道，不急不缓，看在众人眼里，宛然有得道高僧的风范。

这……

好像又有几分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