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复十年，大明国天北济洲，西城外有的青元山上一座小道观，残破不堪，落寞许久，自北朝入主中原来，道门子弟都逃亡了海东鸣洲或江南源洲。

如今的遗留下来的道观无论内外，都是一副刀剑相交过的痕迹：被打翻在地的香炉，写着“紫气东来”的牌匾上长着植物菌类，还有门外头被削去一半，身上满是刀痕箭伤的看门瑞兽。

这一只还算幸运，另一只瑞兽已经没了踪影。

秋风萧瑟，风中带着落叶细沙，扫过门中破观，更显悲凉。透过青瓦顶，能看见道观内的几颗树还是生机盎然，而把道观围起来的墙上爬满了绿植，看上去就像一座绿色的牢笼。

观门外的几颗柳树下，站着两人，一个是身着破烂道袍的白须老者和一个梳着陇西雁洲发式的少年背着大包小包，正是柳遇与他的师父柳生道掌门张莫昇，两人看着这一副破落模样，哪里能想到这就是以后安身立命之处。

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老头，这破道观不会就是朱大哥的手笔吧？】少年忍不住开口，【这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啊？】

【我呸，现在要叫皇上了。】穿着破袍的老头用力拍了以下少年的头【皇上亲笔御赐，青元山柳生道门旧址....确实有点磕碜...】

老头越说越没底。

【但我们柳生道总归是回了祖庭，臭小...皇上也不派个人来修缮一下。】

少年被打了一拳很不服气愤愤说道，【江山都是他的，也这么小气，你还在他边上待了快十五年，也不回报一下咱爷俩，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老头听了觉得是很有道理，但是现在这般情况，也只能接受，消息传回应天，都个把月了，好在皇上钱批了不少给自己，【得了，没他打天下，咱爷俩这辈子回不来，这破败不堪权当是草原贼人糟蹋的吧，小遇子，上工！】

【你这糟老头，把我当太监了是吧，你也想当皇上？】

【你这逆徒，休要乱讲这大逆不道的话！】

打骂声中，师徒二人开始收拾起这残破不堪的道门，天下乱世暂且结束，柳生道最后两位门人，也总算找到了失落的道门。这个破落的道观对于两人的意义深远，不可一言。

【以前这可不叫青元山啊...】老头回想起上山的路口，立着青元山字样，在乱世山河矗立了将近百年的的石碑，从北蛮入侵到现在，也是好巧也不巧的一百年。

那老头双手扶腰，抬起头仰望着观内的青天白云，发出一阵失落又满足的苦笑，本就矮小的身形显得更小了，不过却挺起了被岁月折磨后弯曲的脊柱。

将至夜幕，师徒二人清理完了内堂内殿，还有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藏经阁，都在明军和草原人打斗中伤痕累累，已经用不了，除此之外两人也找到不少被留下来的，大都是被破坏的明军武器，却找不到有半本残存的道门典籍，只有藏经阁内火烧过的迹象和一堆堆不知道书名的灰烬。

这一场仗，似乎是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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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子赢得了胜利。

师徒二人久久不能忘怀，仿佛能看见，打赢的草原蛮子把道门的珍宝丢到大火中燃尽，那大明的士兵遗骸就在眼前，他们为燕云十六州一个个倒在这里，他们倒下的时候眼中看不见恐惧，只有荣光，还有明国将要新生的太阳洒遍他们守护过的地方。

师徒准备明日白天为长眠于此的战士们做点事情，而且家具之类都已经不能使用了，于是干脆去大殿里，打起了地铺，摊两张草席在祖师塑像前，准备入睡。

经过战火的道观十处九残，倒是这祖师爷的塑像虽然饱受风霜，落了灰尘，但且没有残缺，他老人家在天有灵。不过祖师爷的观内顶上青瓦也是被掀去大半，露出一大片，星空月光便照了进来。

此时已经入了秋天，这观还秃顶透风，入夜后更是寒意袭人，以前两人在海东鸣州南方一带活动，那里无论春秋，只剩夏冬。

【没想到北边天气这么凉，柳遇，去把火烤上。】

【老头，这是祖师爷前，不太好吧。】少年嘴巴上是这么说，咧嘴一笑，身体倒是很诚实的从被褥中跳出。

【这不是看你还没熟练翠生心法，怕你内功挡不住这寒气嘛。】此乃谎言。

柳遇穿上深蓝色道袍出门找柴禾，一边抱怨道【老头，咱们是不是要收点人了，我可不想打杂，我知道您老人家有要求，但求您放宽些。】

【你懂个屁！】老头怒骂，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我派门人一定要能行炁。】

【你以为我老头一把年纪了为什么只收了你一个人，不能练内功的普通人收进门里有何用？】

柳遇捡了点残枝断叶加上观里战后留下的坏了的木制家具，堆成堆放在两张被褥之间，找了几块烂砖把柴堆围了起来。

还在不忿的老人左手如刀，突然快速劈向木柴，散发出黄色的流光，隔着一段距离的木柴之间火星顿起，燃了起来。

【嘿师父我什么时候能学会这一招】柳遇挑了挑眉毛，停下了摸索打火石的手，马上趴在地上吹气。

侠客小说网老头看着柳遇，很得意道。【你也就这个时候会管叫我师父！】

【咳咳...你忘了朱大哥说了吗...咳咳....锦衣会。】柳遇急着说话，被篝火的烟呛了一口。【您不给我开点小灶，到时候不是给道门丢脸吗。】

【你这生个火都生不明白，】老头有些恼火，但是也加入了生火的行列，师徒俩开始生火，【那火都快灭了。】

明国天复元年，身为吴王的陛下刚刚打下江山，大赦天下武林，无论师出何门，在北伐路上将功补过的江湖门派皆被朝廷承认，并向天下各门各派发出诏令，建国三年之后，建元第四年，应天届时大办宴席，诚邀各路豪杰侠客，文人书生，凡是有心为大明效力者共聚一堂，各做切磋，为大明挑选能人志士，是曰：锦衣会。

往后锦衣会四年一届，所谓挑选的能人志士大多都成为了后来的锦衣卫。不过这并不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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碍，锦衣会在武林中的地位，属于是国办的武林大会，华山论剑。

夜里，篝火燃燃，恰好把两人的影子照在了祖师爷两边，师徒俩也平息了下来，两人躺在被褥里，老头捋了捋胡子，老头望着祖师爷的塑像入了神，突然张口说道侠客小说网

少年翻过身来看着老头，眼里闪过一丝光芒，【对嘛，其他门派繁衍之盛，不就是门人众多，大多都是普通习武之人，这修行者哪有这么好找，这乱世之中，有这份天赋的基本都去参了军，也就是我被您捡着了。】

老头眉头一皱，严肃地说道【你这小子，这不要脸的风范，确实有我几分，但你师父我还是不打算收普通人，我们门派和别的门派不一样，这是祖师爷顶下的训诫，你要不满意，你去别的门派就是。】

【嘿，你这糟老头...】柳遇心头一阵恼火还想着有了门人，扫地烧饭伺候师父的杂活就不用自己来做了，【那我还真....】

【还真舍不得...】柳遇话语渐渐没了着落，翻过身去不在言语，柳遇对老头有着超脱师徒的感情。

【乱世里活下来不容易，柳遇啊】老头也没了脾气，看着柳遇的背影【明日我便去找燕王，我就不信燕王府里没人。】

少年嗯了一声，不作言语。

老头想着心事，伸手揉了揉柳遇的头，想着安抚一下少年，这一模顺便运了内功探查少年的玉府。

侠客小说网老头在心里暗自说。

到今天为止，自大明建元那一年在漓江边捡到柳遇柳遇已经恰好年满十五了，那日自己一眼相中了这个不知来历的少年身上蕴藏的可能性。

但老头没有告诉过柳遇，他如今翠生心法进境缓慢的原因其实是这少年的当年玉府中残留的剑意，这股剑意始终不曾散去，自行运转柳遇周天脉络，功能如同心法一般，人同时修炼两种心法，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人的心只有一个，一心不可二用。但是对于柳遇这般造化之人而言，这种说法并不能解释柳遇身体里发生的情况，老头这一生见过许多奇事，虽然不感到震撼万分以为是天机不可泄露，但是也觉得这是一个秘密。

柳遇年纪轻轻，春秋不过十载，身体里那不知名的剑意已经被无意间修炼的神完气足，这等修为已经可以媲美某些小门派的长老，甚至四大门派掌门的座下首徒。

老头担心柳遇这般古灵精怪的少年，在得知情况后会骄傲自满，甚至破坏他如今修炼的柳生道门翠生诀，决定暂且闭口不谈，先让他受挫而奋勇。

【当初那个施恩图报，举止端正的孩子怎么长成这样了呢？】老头内心暗自苦笑，【以前与朝廷谋事，为侠士不齿，道门落寞早被遗忘，自己和柳遇也不过问江湖事，但如今自己回归祖庭，重振道门，再入江湖，这个秘密，迟早大白于天下。】

【有些恩怨，我已难了，有些事情，得你去做！】老头看着即将入睡的柳遇，小声喃喃说道，抬头透过青瓦望向星海明月，心里说道【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最后还有一件事要做，只怕做不完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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