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乐听到屋内李长风的声音，心底只觉一惊。

自己明明已经将脚步声压得非常轻了，又隔着一间屋子，李长风居然这都能发现自己。

看来这妖刀卫确实有一些手段。

此时正值丑时，万籁俱静，僻静的院子内只能听到小虫稀疏的叫声。

徐乐身子贴着墙壁，在屋门外犹豫片刻，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夜壶，顺带着抛掉脸上的帘布。

“大人。”

徐乐推开屋门，先对李长风作手礼，随后又将屋门轻声关上。

虽说徐乐之前遇到邪妖狱的狱卒，也是要象征性地叫声大人，但那只是流于表面的形式。

只不过这次面对李长风，徐乐是打心底的尊敬。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常人总会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这也正好印证了实力为尊这四个字。

只是卧在床上的李长风并未起身，他裹着一层薄薄的被子，此时背对着徐乐，对徐乐夜里来自己房间，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今天你不来找我，等过段时间我伤好些了，我也刚好要去找你。”

李长风转过身子，他脸色苍白，双眼充斥着疲态，看的出来他的伤势并未完全好转。

看了几眼屋内站着的徐乐后，李长风伸了伸手，示意徐乐可以坐着。

“徐乐，你能和我说说，你那天为什么刚帮我去取蛇妖性命吗？”

李长风蜷缩在被子内，双手环抱胸前，饶有兴致地问起了徐乐。

在李长风看来，这个叫徐乐的少年很有趣，虽然在邪妖狱地位底下，但却有着超越常人的魄力。

毕竟遇上大妖，一般人可能逃都来不及，更别说上前取大妖性命了。

徐乐闻言，也并未多想，他对李长风很有好感，以人类之躯硬撼大妖，这种豪迈确实让人敬佩。

所以徐乐也并未细想，他与李长风坦诚相待，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取蛇妖性命，只是为了能吸引大人的注意。”

“邪妖狱虽然能躲避外面的乱世，但这地方太小，并不属于我。”

徐乐面容凝重，回答地极其认真，但这也确实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离开邪妖狱。

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体验这世间的众生百态。

也不枉来这世间走了一遭。

“好，好，很好。”

李长风脸上喜悦，连说了三个好字，他见过很多对他阿谀奉承的人，虽然徐乐也说了是为了让他注意到自己，但徐乐却替李长风做了件其他狱卒不敢做的事情。

这让李长风在徐乐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几分影子，也是这种不愿意受拘束的性格。

收敛下心绪，李长风再次开口问道：

“你想跟着我离开这地方？”

“想，却又不想。”

“哦？那你说说看这是为何？”

“因为离开邪妖狱，在外面我没有傍身的手艺，在乱世之中，不一定会比在这里过得好。”

“如果大人仅仅是带我离开邪妖狱，那对我来说，和在这没有区别。”

“我想要的是和大人一样，成为妖刀卫。”

徐乐抱拳行礼，说出自己内心的真正意图，但话一出口，徐乐感觉自己心脏止不住快速跳动起来。

徐乐很紧张，虽然心中有所期待，但他深知两人身份差距悬殊。

一个是可以直面大妖，斩妖除魔的妖刀卫。

一个却是只能在邪妖狱苟且偷生的清尸小童。

果不其然，在听完徐乐的话语后，李长风口中大笑几声，又将身子转了过去，再次背对徐乐。

“你呀，年纪不小，口气大得很。”

“和我一样，成为妖刀卫……”

李长风提到妖刀卫这几个字，陷入沉默，像是勾起了某些回忆。

这一沉默，却是许久。

屋内桌上烛火来回跳动，几只白色的小虫围绕着烛火飞舞，一个猛冲便扑到了灯芯上，瞬间烧了个干净……

徐乐就这么站着，一直等待着李长风再度开口。

他望着李长风的身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自己握拳的右手，掌心却是淌出了许多手汗。

是呀。

谁又会在乎一个清尸小童的死活。

哪怕那天曝尸郊外，都没有人给徐乐收尸，这么一号不起眼的小人物，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也就消失了……

好在。

李长风终于还是再次开口，只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徐乐，而是聊起了自己。

“其实如果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不会想成为妖刀卫。”

“大妖易斩，人心难测……”

徐乐有些着急，连忙开口：“那就出世，走遍大山长江，不去理会世间的种种。”

“哈哈，那你还出个屁的邪妖狱，在外面不接触人你怕不是没几天就要饿死。”

“也对，不过这不是大人刚才说的人心难测吗……”

“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要休息了，你也早点去睡吧。”

“大人……”

徐乐还想说些什么，却只见到李长风挥了挥手，桌上烛火转瞬熄灭。

很显然，李长风是要送客了。

徐乐双手握着拳头，心有不甘，站在黑暗中等了一会儿，最后泄了口气，还是转身准备离开。

轻轻推开屋门，徐乐前脚迈出门槛，却听到李长风又喊了他一声。

“慢着。”

李长风沉默了小片刻，开口说道：

“你助我取蛇妖性命，我用一把妖刀救回了你的命，理应不亏欠你什么。”

“但你若不主动帮我这个忙，你倒也没性命之忧，所以从这角度来看，我还是要给你些许好处。”

“徐乐，你除了当妖刀卫，还有什么其他想要的吗？”

即便那天李长风不牺牲花烛妖刀去救徐乐，倒也没人会说什么，只不过李长风性格仗义豪爽，既然徐乐愿意出头，李长风就绝对不会舍弃徐乐。

徐乐提出的那个想法，李长风不能答应。

但看着少年失落离去，李长风心中还是有些不忍，希望能从其他地方满足下徐乐。

听到李长风的话语，徐乐有些惊讶，但很快心中又闪过一丝窃喜。

虽然很想离开邪妖狱，跟着李长风，但李长风已经拒绝的很明显了，再纠缠就要不识趣了。

“大人，我想要杀死蛇妖的那把匕首！”

徐乐重新回到屋内，关上屋门，他脸上的兴奋刚刚腾起，却又很快消隐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