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方才你说这百姓少有供奉神祇的，的确如此。越国常年外战，百姓吃穿都难，那还顾得上祭拜神灵，而且祭拜之后又有何用？天灾人祸，少了哪一样？”

“哦？我观他国亦有战乱的，但也有供养神祇的，为何单越国如此，”阿青来了兴趣，眼神热切的问道：“还请陆九大哥赐教。”

“究其原因，是因为越国没有国教。”

阿青恍然，她终于明白了原因。

小环嚼着栗子糕，也重重点头。

她盘算着如此的话，自己是不是要冲进皇宫，逼迫皇帝老儿立巫神教为国教？

听说皇宫守卫森严，一品高手不下十人。

这个想法好像不现实。

没等阿青回过神来，陆九又道：“而且你看到的只是玉京城百姓，他们吃穿至少不愁，信仰之流也比较功利。在这样的环境，是很难形成家喻户晓的神祇的。要真正建立起信仰，归根结底要的是深入人心。”

“？”阿青瞪大了眼睛。

“要想深入人心，得走到群众中去。”

“那如何走到群众中去？”阿青连忙问道。

“借势啊，天势、地势、人势。”

“若你读过史书，当苍天已死，百姓没有活路，揭竿而起的时候，必然有教派的踪影，这时候的信仰就可以深入了人心，因为这是他们最后的光。”

阿青只觉得心中如有雷击。

师父说越国国运将至，让其来亲手将其灭亡，原因只怕就在于此。

陆九静静走开，没有打扰她。

他又想起，在那个蔚蓝的星球，有一个最伟大的国度。

那里的人民，有最伟大的信仰。

……

等阿青回过神来，陆九已经从屋里端出来三杯汽水。

一人发了一杯。

阿青看看天色，已是黄昏十分。

“陆公子怎地还不回？”

“这几日梅城生了瘟疫，绣衣使们都抽调一空，他得待在衙门。”

“瘟疫？”

“是啊，听说梅城出了万人坑，煞气过重，起了瘟疫。”

“那鸾姐呢？”

“呃，不用管她。”

“那今晚还做饭么？”

“不用了，我不吃。”

听说陆九不吃，阿青一愣，那就不用做饭了。

可心里怎么高兴不起来呢，今天才新学了三道菜。

她身形微立，心里有了个主意，转身回房去了。

“小姐？”

小环叫了一声。

“我心有所悟，不要来打扰我。”

小环朝陆九眨眨眼，便学着他的样子，瘫在躺椅中。

又将一盘卤兔肉放在胸前。

咣。

盘子微微一晃，便稳稳当当。

嘬一口汽水，吃一块卤兔肉。

“小环，没看出来你个头不大，胃口……还挺大的嘛。”

嗝。

小环不争气的打了个嗝，“我呀，就这一点比我家小姐强。”

陆九赞同地点点头，“是的，你家小姐大不如你。”

小环听得呵呵直乐，装着卤肉的盘子随之上下抖动。

……

翌日，李家镇。

太医院的人俱都愁眉苦脸。

因为昨日的方剂下去，试药的百余病人，全都死了。

一丁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

院判何其忠叹了口气，开口问道：“各位还有何良策？”

太医们全都沉默不言。

良久，王杏林看向一旁低头的李雀，“小雀大夫，你昨日好像有不同的看法，今日有什么收获吗？还请不吝与我等老骨头分享一二。”

李雀面带愧疚，“让王大人见笑了，小子昨日虽用新方子试了几位重症，但都没有效果，实在是小子孟浪了。”

听出了王杏林画中的讥讽，他虽是后学末进，依旧保持言辞恳切，态度恭敬。

“哼，”那王杏林冷哼一声，“不知天高地厚，果然不出老夫所料，哗众取宠之徒难登大雅之堂。”

旁边站立守卫的绣衣使眉头一皱，都觉得这王杏林言辞甚是逼人，明明自己也没有任何法子，偏要为难一个晚辈作甚。

吴远和宋河恰在此间，他俩心中满是不忿，小声嘀咕着。

“这帮太医院养膘的蛀虫，毫无用处。”

“老东西们都是小病治不好，大病不敢治，派他们来此，真是徒增耗费。”

吴远对这些太医没有好感，只因之前堂妹害了疯病，求爷爷告奶奶，花重金请了致仕的太医来看。

银子花了一大把，病却不见好。

见大家都不出声，何其忠再次和起了稀泥，“那依各位之见，今日又该如何？”

“不如改改计量，再试一次？”

“我看可行。”

“附议。”

眼看这帮太医又想推诿不作为，吴远忍不住道：“各位大人，今日梅城又新死了好几千，指挥使大人给我们的命令，若今晚再没办法，只能围城放火。”

吴远口中的指挥使自然就是陈布衣。

“啊？放火，那一城百姓怎么办？”

“怎么办也比瘟疫传到玉京的好，若真到了那一刻，各位大人的人头是否能平息陛下的怒火？”

“这……”

“你……”

“各位大人还是赶紧想想办法，再过几个时辰，下官将告知指挥使大人。”

吴远将形势挑明，各位又开始商议。

李雀却不见了身影。

生于梅城，长于梅城，却只能眼看着梅城百姓死去，身为大夫却无所作为。

他心里烦闷。

不知不觉，他又来到屋外的角落。

“痛痒让我死吧。”

这里躺着一名奄奄一息，只等咽气的疫患。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李雀掏出药方，仔细查验着。

须臾间，不由得看出了神。

“去掉苍术，改为附子，计量加半成。”

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猛地抬头一看。

只见一个带着蝙蝠面具，腰佩长刀的刀客。

眨眼间，已飞起数丈，消失在了空中。

“咦？”

附子？用不好可是要人命的。

只是又转念一想，这些病患本就没有生还的希望了，何不放手一试？

他长吸口气，下定了决心，起身熬药去了。

……

那蒙面刀客自然就是陆生。

半个时辰前，他刚到了李家镇就恰好碰到这一幕。

前几日，他在诏狱收过一具唤做华医生的尸。

孽镜台奖励了一本《悬壶秘卷》，里面记录医学病理，良方千剂。

方才一回忆，秘卷里正好有方子治疗煞气引起的瘟疫，于是决定顺手一帮。

至于效果，他也不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