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了张朝正，本以为能清静一会儿。

谁知，才歇没一刻钟，杨小侯爷也差人送来了东西，说年后要找陆生一叙，切莫要再推辞。

这头才辞别了侯爷府的人，那一边国子监和白鹿书院的人也来了好些。

他们纷纷递上拜帖，有的要向陆生讨教诗词，有的则要请教文章。

京城娱乐圈来的帖子也不少，教坊司和翠微楼的姑娘们，或是求诗词的，或是约曲子的。

更有甚者，说自己学了些新招式，想向陆公子讨教两招，切磋一二。

看着一叠叠帖子堆在桌上，陆生只感头疼。

赶紧利诱小环来帮忙整理，看在美食的面子上，小环勉为其难答应了。

她拿起一份帖子问道：“这帖子好生奇怪，带着股子脂粉味，还有上面写的****和金丹入鼎是什么功法？”

“啊？”陆生眉头一挑。

“这帖子上的春香姑娘说两跟你讨教这两招，”小环递过帖子，“诺，你自己看吧。”

“嗯，放着吧，我改日再登门与她切磋。”

这，这姑娘也太直白了吧，陆生直呼遭不住。

谁知这种帖子还不少，越拆越露骨，陆生遂让小环撤了。

小环不用干活就得了好处，别提多开心了。

于是，陆生随便挑出七八个要回的帖子，独自写起了回帖。

看着陆生郁闷的样子，阿青在一旁笑道：“陆大哥常说自己是个粗人，现在却要给这些书生回帖，看着倒像是个书生。”

“咦？”陆生佯装讶异，“我文武双全的消息走漏了？”

惹得小环一阵白眼，阿青却抿嘴微笑，转身去欣赏那株红梅了。

……

忙过这一阵，见是真没人了，陆生才闲了下来。

阿青让小环给他沏了一壶茶，慢慢品着。

华灯初上。

在一声声爆竹声中，除夕夜的团圆饭，开始了。

阿青与小环一起，张罗了十几道硬菜，现如今二人手艺精湛，已经不输任何酒楼的大厨。

酒桌之上，四人举起酒杯，陆生先干为敬。

陆九也破例上了酒桌，谁能知道，这个玉京城殡葬业的大拿，不过是陆生的一个马甲。

等这个年过了，陆生就准备将这个马甲下线了。

现如今收普通人的尸，得到的奖励都是些小东西，诸如聚元丹、大力丸、丧门钉、百花散之类的普通玩意儿，对他已是无益。

要往上走，还得去真正有修仙者的地方，为那些人收尸，才能提升实力。

饭桌上，阿青与小环格外开心。

尤其是小环，一会儿吃块鱼肉，一会儿啃条鸡腿，跟孩童无异。

过了一会儿，小环拍着肚皮打了个嗝，靠在椅背上喘着气。

隆起的肚皮像是揣着个东西。

“小环，你胖了啊。”阿青笑道。

“嗝，”小环看看自己的肚皮，开心道，“好像是长胖了。”

“这，这都赖陆大哥。”

“干他什么事？”阿青疑惑。

小环指着陆生道，“都是他搞大的。”

“噗，”陆生一口酒喷在了地上，“小姑娘家家，你可别血口喷人啊。”

“你经常给我买零食，可不就吃胖了，不是赖你吗？”小环诧异。

……

吃是吃不下了，小环又喝起了酒。

自从在北俱芦洲的十万大山里被阿青所救，活了这几百年，她还是头一次过除夕，头一次体会到了人族所谓的家的感觉。

几杯酒下肚，小环脸色潮红，明显有些微醺了，她嘿嘿笑着，颤悠悠着手举起了酒杯。

“小姐，当初谢谢你救了我，我先干为敬。”

阿青一听，赶忙将她的酒杯放下，再喝下去，指不定说点什么出来呢。

吃了一会儿，陆九回了屋，小环也醉的趴在了桌子上，睡着了。

只有阿青一杯接一杯，好似不知什么是醉。

她与陆生碰了一杯，幽幽道：“谢谢你，陆大哥，认识你真好。”

陆生与她饮尽这一杯酒，爽朗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阿青喃喃重复着陆生这一句，一时，不由得痴了。

棺材铺地底的煞气已全被她吸收，眼下她的血脉觉醒到了瓶颈，她已准备启程去往其他地方，或许就要辞别玉京城了。

而方才，她好似从陆生的话中也听到了离别之意？

难道，陆大哥也要离开玉京？

不应该啊。

又想起昨日，陆生手里那片蜕鳞让她内心的悸动，她不由得心中叹息。

可惜，可惜她是巫族。

可惜，她生来寿元悠长，又肩负一族重任。

而陆生，却只是个普通人。

这种情窦，还未开始，便注定了结局。

两人不说话，只是一杯接一杯喝着酒。

最后，陆生趴下，靠在桌上沉沉睡去。

阿青起身，静静伫立着，深深看着陆生。

良久，她伸出玉手，食指靠近陆生额头，轻轻一抚。

随后便触电般的伸回来。

默默拎起小环，回了屋。

随后。

在大街小巷，街头片尾的烟花爆竹声中。

两名妙龄女子，身形窈窕，消失在了雪夜中。

……

“小姐，咱们就这么走了，还回来吗？”

“不回来了。”

“你不会想陆大哥吗？”

“……”

……

翌日清晨，又下起了大雪。

陆生起了个大早。

他见西厢房没动静，也没去打扰，只当昨夜阿青和小环都喝多了酒，赖床呢。

今天是个吉日，陆九这个身份，是时候下线了。

多日前，他就已经在城南的卧风岭选了一处地，那里前后关风，环山抱水，是处风水宝地。

一大清早，陆九已经到了卧风岭，慢慢躺在了墓地中。

此时此刻，陆生竟有种为自己收尸的莫名之感。

选的是上好的千年沉香木棺材，也是棺材铺里最贵的一口。

陆九双手抱于胸前，默默躺好。

陆生没有断开念头，在此之前他还要去皇陵办一件事，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机缘。

危险必定是有的，所以与陆九依旧念头连接，权当做个李代桃僵的后手。

小院中。

又过了许久，陆生收拾妥当。

他换上了滚银边的青色长衫，头发也梳起来挽了个髻，头一次这么干净利索。

静静坐了一会儿，陆生有些奇怪，往日这个时候，小环早就来屋里打扫叠被了。

于是，他去了西厢房，敲了敲房门。

无人应答。

轻轻推门进去，却发现床榻收拾齐整，屋内一尘不染，像是之前没人居住过的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