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异常高大，高阔的似乎都无法看清大殿的屋顶，顶部不知采用了什么工艺，似乎从殿内遥望看向天空，繁星点点，月明当空，如同置身在露天之中。

但这只是一种错觉，他们绝对不会身处露天，因为几人才刚通过一片湖水潜水来到大殿之中的。水流的感觉也是确确实实的，身上的衣服还带着潮湿之气。滴滴答答的滴着水。

待当他们进入大门之后，整个身子都像被烘干了一样，被突然袭来的热浪映红了脸。

扑面而来的一股热气，将几人身上的阴寒气一扫而空。

周围悬挂着无数错落的巨型蜡烛，每支蜡烛都用金色的盘子托着，蜡油顺着胖圆的蜡烛滴落在金的的盘子中，发出噼噼啪啪的轻微声响，好有淡淡的烛泪香气。如此多的烛光使得整个大殿都变得灯火通明。

热气正是来着金色盘子散发出的高温。

这般跨度及进深都超出常态的大殿，殿内居然没有一根柱子，四壁装饰这黑金色的砂砾，细看之下却发觉，这些并非普通的晶石，而是经过煅烧是黑钻。

这些黑钻大小各不相同，从小儿拳头那般到米粒大小，不规律的妆点着墙面。从各个角度折射出的光，形成五彩斑斓的霞光，仿佛置身在天国。

黑钻装饰墙面、纯金打造的蜡烛托盘只是一部分，还有地面上铺着花纹繁复的羊毛地毯，松软无声，走起来如同踩着云彩上。

金丝楠木的整块几面，摆放着金银质的酒器。以及从顶部垂落而下的轻纱帷幔，上面是双面绣的手工帷幔，其上点缀着偌大的白珠、金珠、银珠。

这般华美的境地让人眼花缭乱。

虞古先是有些恍惚，然而室内嗡嗡的吵杂声将她拉回了现实。

大殿两旁齐刷刷的站着身穿黑衣黑甲的护卫，他们带着鬼面的头盔，看起来异常狰狞。与他们的严肃相比，大殿内则是一派欢悦。

嗡嗡哇哇的交谈声时不时的传入耳中。

“老妖精又耍什么花样，真是无聊透顶……”一个人咕哝几句，口中含着酒，说话断断续续的。

“哼，这么美妙的夜，居然请了些嘎豆来此，还坐在吾等前列，真真是荒唐。”一个穿着灰蓝长袍的男子说，他的耳朵长在头顶，随着他一说话，向后摆动几下，如同狼一般。

交谈的几人都是血族人，只是与卓一凡等人外貌上有些许的不同。个子高矮参差，有极高，也有极矮的。他们的发色以黑、灰、银为主，面容与人相近，只是四颗尖牙锋利无比，如同猛兽的。白眼多黑眼少，看起来十分凶利，然而此时糜懒、不聚焦的眼神让他们显得百无聊赖。

虞古看了看就收回视线，继续听着。

“抱怨有何用，你莫要小瞧了这些嘎豆，他们能耐着呢，与其想这些多余的，不如喝酒、饮血。”他拦着一个美人的细腰，手指在美人身上四处点火，引得美人娇笑连连。

“哼，能耐，呸，他们还不是被老妖精困在这里出不去，和我们有什么区别，真真是晦气，若是有能耐的，他们出去好了。”

“少说两句吧，今朝有酒今朝醉。”

男人冷哼一声，手一举狠狠的灌了一口酒，欲再说话，见几人不在谈论方才的话题，开始对着舞妓们评头论足。于是他话锋一转，将想说的话忘的一干二净，加入其中。

男人谈论起女人，言语当真百无禁忌。

虞古将这些乌七八糟的秽语过滤出去。从他们支眼片语的对话中，她听到了几个讯息，老妖精，是谁？嘎豆，又是指什么呢？

“老妖精大抵就是说困我们在此的木精云阳。”低沉而带着磁性的声音传来，卓一凡像是知道虞古的所思所想一般，轻飘飘的说。他就站在虞古身后不远，正背负着手看着面前的场景，他对大殿的一切并不觉得惊奇，然而眉头却一直皱紧着。

突然出现这么一波与他相貌有些差异的同族，相比他也有些困惑吧，虞古想。

他踱了几步继续说:“他们所说的嘎豆表示小的意思。很久以前，在我们血族，将粗蛮、憨傻的高个子称为巨人，将你们这些精明但是短命的矮人称为嘎豆。但是，这个词已经几乎被遗忘了，也只是在书籍中有所记载。我血族中已经极少有嘎豆了，他们被我们同化，有些被绞杀了。在你们出现前，包括我在内都不知道有你们这样的嘎豆存在。”

“嘎豆？”吴心撇了撇嘴，啧啧几声。她的真身现在有四五十尺，相比见到她的真身，这些人都是小嘎豆子。

虞古淡淡的笑了笑说:“如此说来，血族以前并非都如你们这般，身材高大，还是有我们这般身高的人。”

“优胜劣汰，个子高的身强智弱，个子矮的身弱智强。在血族，面目荣光优胜者，武力也是上成，经过岁月变迁，弱者被排斥在外，留下的自然都是强者。”卓一凡面带自豪，不在意的说。

弱，他居然说个儿矮的弱。

虞古想知道以前的这些“嘎豆”到底是什么人，她隐约的有一种预感，或许与祝由一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将这个疑问放在心上。

“哭哭啼啼盖头盖，豆蔻年华清容开，书香门第君貌华，他家女儿嫁，盼着郎君心怜惜，一世恩情全付卿。”

殿内咿咿呀呀的有乐女在唱着不知名的俚曲。琴音、鼓音、瑟竹之音靡靡回响，伴随着悠远、低沉的乐律，一群舞妓足有千人，她们赤着脚在碎玉之上起舞，身姿曼妙，落地无声，玉足轻点。由于玉凉而碎，在上面起舞难免有些摇摇晃晃，正是这种摇晃让众女舞姿妖娆动人，仿佛仙子。她们赤着白嫩的脚，踩在翠绿的玉上，尤显皮肤粉嫩，小脚纤细。美人个个长发飘逸，摇曳至地，身姿摇摆之间秀发随之摇荡，草花般幽香的气息扑鼻而来。

众舞妓遮着白色的轻薄面纱，面上带着喜悦的笑容。她们的身上着一层曼妙的轻纱，皮肤雪白，上围丰满。扭腰摆臀之时，肚脐上的金环银环发出清脆的碰击声，呯呤呯呤，让心神摇荡。白玉一般的纤纤细腿玲珑剔透，被长而黑的秀发摇曳遮挡。众舞女翩然起舞，动作整齐划一，仿佛一人呈现无数倩影，弹跳踢踏，广袖轻甩，时而挑逗着再坐的宾客。此景此情，委实是人间极乐。

虞古只看了一眼就不由得面红耳赤，她檀口微张，别开目光，她自是没有见过这等壮大的艳红场面。即使是吴心豪放惯了，也被惊的一愣一愣，浑然不知所在。

再看随行而入的血族人，个个定力非凡，面上没有半点不自在，然而视线也是不由的被这群舞妓吸引了注意力。

在血族，这般舞乐、艳女实属常见，血族人本就民风豪放，对这里发生的一切都神态自然，不觉辣眼。然而，虞古和吴心却是有些不自在，两个人一个类隐士一个真隐士，说白了就是没见过此等世面，二人都呆立当场。

虞古压下心绪，举目观看周围。吴心在一旁也是不停的咋舌。

在她们之前，陆陆续续有人进入大殿，虞古等人在最后面，随着大殿门合拢，发出叮铃的声音，将另外的世界阻隔在外。不知是何人，竟是在此地开辟出如此境界，宫殿看似置于湖水中，其实仿佛一面镜子，他们跳入湖水的那一刻，世间颠倒，他们进入了镜子背面。

乐律缠绵，歌舞欢愉。周围跪坐的华服贵人高谈阔论、饮酒作乐。享受着如此安乐的氛围，面上带着满足的笑，有一些贵人身边跪俯着一两个衣着单薄的美人。

虞古觉得有些怪异，她不由自主的朝离着近的看了过去，定睛一望，不由的皱起眉头。美人衣裳凌乱，面色潮红，身姿隐隐颤抖，双手无力的下垂，身形绵软，喉咙中发出似悲似喜的吟唱，为乐音增添了复杂的音调。

贵人身前摆着榻几，仅有酒杯，却无食物。他们对突然而入的一群人置若罔闻，沉浸在乐律之中，埋头美人发间，眼神迷离，喉咙里咕咕的声音。

却倒是这些美人们竟是作为活生生的血食，用于喂补给宾客。

吴心也看到了。

“真真是残忍，如此摧残弱女子。这些人是真的吗？”吴心撇了撇嘴。她挖人眼，将人大卸八块时都不曾觉得自己残忍，竟然说面前景象残忍。

她抬高语调的话惊醒了虞古，她瞟了一眼正饮着美人静动脉血的贵人，个个俊美非凡，与卓一凡一般模样，他们也是血族人，只是这里的血族人从气质和外貌上更近乎于妖，尖耳、尖牙、异色的眼眸，以及面上的血印。

她并非可怜这些甘愿为血食的女人，只是看着美人们颈间的血洞和白森森的牙齿，让她联想到了自己。她伸手准备抚摸自己的颈部，不禁意间察觉一道视线，余光看到卓一凡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不妙，他莫非被这场面挑起了嗜血的欲望？

虞古觉得背脊发凉，欲抬未抬到手紧紧的握起固定在腿边。

然而这只是她下意识的防备，卓一凡似乎被什么吸引了视线，不再看向虞古，唇边挂着冷笑，眼神中带着疑惑。

他莫非有所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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