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清茶，一杯清酒，手举酒杯的正是那日算命的邋遢老人，拿清茶的反而是学堂的老师。

二人坐在一起却没有饮尽杯中之物，细细看来，有那么一丝的尴尬，就这样对视着好似只要是你不尴尬，我便不会尴尬。

尽管如此，程遗礼丝毫没有嫌弃眼前的这位邋遢老人，因为，眼前的这位正是他的师兄：程一卦。

也许是久未清洗身上的污垢，程一卦放下酒杯挠了挠后背，借此躲开了程遗礼的直勾勾的眼神，尴尬的七分稍微减了些许。

“师兄，玩够了吧。”程遗礼叹了一口气，想起了师兄弟二人年轻时在师门中那些潇洒日子，年轻才俊，唯独他三人最为出众，门中少女，哪一个不倾心二人，可惜光阴似箭，一个人也改变不了被改变的命运。

程一卦似乎并不在意师弟所说的话，看着酒杯由清变浊的酒道；“师弟，你可知这清酒为何变浊？”

自然是酒酿的时间久了，时间沉溺，味醇酒甘。”程遗礼回道。

“师弟既然你知道此道理，为何要在这偏壤之处做个教书先生？”程一卦毫无表情地问道，“门中事务诸多，作为掌事人，这么多年来，恐怕要惹人非议吧？”

程遗礼笑了笑，也没有在意眼前这位师兄所说的这句话，指了指程一卦带水进来的脚印，道：“师兄，你看，下雨天人从外面回来，脚下也有泥水带进来，动一步，脚印便印上一个，久而干，不也是你这酿酒道理？”

程一卦摆了摆手，脸上表情立马变成了一副嬉皮笑脸模样，对着程遗礼哈哈道：“我就说跟你们这种人打交道是一件很费劲、很累的事，没劲啊，没劲！”

他知道要与程遗礼争论这些乱七糟的话，这世上恐怕也只能是他自己与他本人辩论吧，程一卦识趣地绕开了话题，本想着要前来说明新中所想之事，可眼下看来还不适合。

程遗礼品了品茶，笑道：“师兄，我这瓶西风烈可是从我们一起游历的时候就藏到了现在，要说现下还有如此味道的美酒，我想这世间上也只剩下这一瓶了吧，这酒还未喝完，师兄便要离开，这不好吧？”说完，程遗礼拿起身旁的小酒坛，往自己的茶盏中也倒了一杯，继续道，“何况那孩子我比你先看上，师兄您这算过分了啊！”

听到这句话，程一卦脸上青一阵绿一阵，心想，你这么多年待在青州，我不信你就不知道这孩子的身世？既然知道身世本应该好好照顾才是，你不敢要，那我不是要？沉思片刻，一副兴师问罪的表情立马指着程遗礼，毫无客气地道：“师弟啊，你还真的有脸说！”

“师兄，凡是都讲究个先来后到，你有些过了。”

“过什么，哦，允许你书圣收个学生，不许我神算收个徒弟咯?

你这哪里是收徒，你这是把你整个人，乃至你所拥有的一切都给了那小家伙，单论他这般年纪拥有这些对他又有什么好处，你可知道有多少人觊觎你身后的这些。“程遗礼叹了口气，继续道，“幼儿跟母咿呀学语，适龄入学学道理，成家立业建功勋，你这完全不符合实际，有悖圣道。”

程一卦笑道，狠狠地鄙视了一眼自己的师弟，道:你堂堂书圣，天底下与你辩论的自然是没有人能胜得过你，顺其自然，顺水推舟，他跟着我当然好过在你这学那些枯燥的文字，听你这个迂腐书生的牢骚话。”

“当然，师弟你说的也道理，可这些都是选择，不过这些选择的权利并不在我们两个人的手上，走哪一条路不也是我们想让他有自己更好的路嘛，这条走不通那就换一条嘛。至于以后，也要等以后了再说。”

“那人对我们都有恩，师兄你为了她，宁可不做这谪仙门的掌门，可有想过今日的局面？”

师弟啊，此言有些欠妥，为兄也并不是为了她，我也是为了我自己，何况谪仙门掌门这些不也还有师弟你嘛。““

“装疯卖傻、明知故问的本事师兄这些年见长了呀，既然你都不愿做谪仙门的掌门，更何况我呢，青州虽然是个县郡，好在此处风景秀丽，民风淳朴，在这做个教书先生倒也轻松过处理门中那些繁杂之事，远离那些勾心斗角正也是我所希望的。”程遗礼给自己倒了杯茶，接着又给程一卦满上了一杯酒，淡然道。

师弟一如既往吹牛皮的本事多年未见，也是见长！能把此事说得理直气壮的，这天底下大概也只有师弟一人了吧。”

“哈哈，师兄，彼此彼此！”程遗礼站起身来，微微对自己的师兄做了个大礼，有问也有答，说礼也要敬一敬嘛。

“当年门中变故，这谪仙掌门谁愿意接，也只有老五才能担此重任。你自认逍遥，脱离这山门，我又怎愿留在那令人失望的山门之中？”

“师弟我不如你，落了个清净不说，还在这青州守了十年，十年也好，百年也罢，该来的还是会来的，你跟我也躲不掉，若此事都留不住你我，那也只能能遵从天意。”

“果然师兄你为那件事而来，就算我守了十年，这青州不也是平平静静？现在这般打动旗鼓地对浮山寺兴土木，想来也是......”

程遗礼还未说完，话就被程一卦打断了，接着程遗礼的话道：“那人是那人，师弟知道就好，不必念出来，虽然当年的事过了这么久，但总还是要有个结果的，除了药铺子那个老头子跟着你猫在这青州，还有谁敢提那个人的名字，虽说我们都一把老骨头了，可的确还有很多要做的事情没有做成，不然当年被斩落的是谁还不一定。”

“我懂了，那孩子我会照看好的，放在曲六家也算过得去，只不过那孩子性子倔得很，长大以后估摸着跟他也差不多，多读书，多见识，对他也并不是什么坏事，除了那位，在我面前其他人还是动不得他的。”程遗礼摸了摸下颌的，肯定道：“今日郡县令的儿子带着门中的一个小辈找他麻烦，也被我打发了，不过也只是小孩子家家打打闹闹不碍事，反正就着这个机会我也送给那孩子两本书谱，学不学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我说今日我遇到那孩子怎么青一块紫一块，猜来猜去也是小孩子打架，不过......”程一卦走到窗前，对着坐回榻上的程遗礼微微一笑继续道：“不过师弟你真大方，你让那门外弟子送的可不是简单的剑法拳谱吧，只怕只有继承掌门之人才能的拥有的谪仙剑法和谪仙拳法吧，师弟啊，你这招偷假剑谱送真剑谱法子可是真的大方啊！”

“师兄，你更大方。”程遗礼微微回了个笑意，“横劈拦砍也只不过是些简单招式，这粗鄙之式不学对我等来说不学也罢，三十年前师兄不也学去了吗？也没见得这谪仙剑法能打得赢那位。”

“我打得赢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打不赢，入神少则百年，多则千年，何况师弟不也是守着那件东西。”

“传说始终是传说，能守到自然是好，这青州郡县之地，守它的又何止我一人，浮山留下最后一面，不说你我所能等到的，想来那位也很想得到，既然派了官兵驻守，这浮山遗留之物，还有谁能有资格能得到。”

程遗礼品尽杯中最后一呡茶水，“清茶品尽而浊，浊酒饮尽而清，师兄恐怕今日那天光大亮的动静是您闹出来的吧。”

“我怎会弄这般动静，不过也巧，我也算不到，到底是我那玉盘的原因还真的是浮山宝物现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