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恕我直言，魔心也好道心也罢，真就是对的吗？说不准，此时无坚不摧的魔心，在日后只能作为冥顽不化的顽石。”

“嗯？”

魔帝微微抬头，面无表情望向了楚凡。

那漆黑瞳孔，似乎蕴含着无边魔气，仅仅一眼，楚凡便生出了不可力敌等逃避的想法。

但明面上，楚凡仍面不改色，整个人仿佛与山川化为一体，若有若无对抗着魔帝的气息。

如泾渭分明，将天地一分为二。

“几千上万年前，人族独尊，正因为天地灵气充沛，所以人族顶尖修士数量多如繁星，镇压万族，更是对魔族大肆打压。”

“那时的他们，顶尖修士是否可以一剑砍死魔帝等，再说他们的道心是对的？

如若他们的道心是对的，为何现在魔帝成为了天地第一人？”

翻译一下，楚凡这句话就是说。

你丫的别说不过就砍我。

“若如此，论道又有何意义？还不如直接抡刀，介时人人虽是顶尖修士，人又无非如同强大些的妖兽罢了，毫无灵智可言。”

魔帝思索这句话，点头表示赞同。

“但魔帝或许也发现了，天地灵气锐减，天地间顶尖修士再也不得突破，纷纷坐化，魔族趁机崛起。”

“魔帝此时的道，自然是天下最强。”

“那可敢问魔帝。”楚凡停顿了下，开口道。

“若是天地继续锐减下去，直至全无，魔帝还能独压万人吗？单凭现在的魔心，魔帝还能在天地间称帝吗？

若到时候魔帝不改其道心，与冥顽不灵的人又有何异？”

“或者说，魔帝能保证魔族一直都是万族之首？”

千年来，第一次有人在话语间质疑魔帝的威势。

魔帝未动，但一股强大的压力不由得出现在山间。

仿佛有一双大手在按压着楚凡的肩膀，身后的天也仿佛更黑了。

片刻后，魔帝思索完，莫名的压力也在山间消失。

“所言有理。”魔帝开口。

“当下天地间灵气确实在日益稀薄，既然天地变化，那么道也应无时不刻变化。”

魔帝说完，忽然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山间的风突然急促了几分。

“魔帝？”

许久，魔帝还是未动，山间的风吹着，杂草摇动，发出沙沙的响声。

就在楚凡思索要不要走的时候，魔帝动了。

准确的说不是魔帝动了，而是他的道动了。

魔帝的道更为完善，楚凡感觉魔帝身上环绕的黑色道韵，更为深不可测，少了一些霸道，多了些灵韵。

楚凡忽然有了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

若此前魔帝的道是一个霸气的肌肉大汉，而现在这个大汉便穿上了西装，整个一西装暴徒。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很明显，魔帝的道更成熟了。

伴随着心境的明悟，魔帝的境界也随之曲径通幽，忽而更为明亮。

一道强悍的气息出现，千百座山峰发出震颤，魔帝的修为再上一楼。

若非阵法加持，此间山岳怕是直接崩坏。

若之前，楚凡还有信心与之拉扯一番，现在的魔帝，恐怖的气息收敛了起来，变的更加深邃。

已经隐隐接近绝对实力的那种碾压，让楚凡生不起丝毫为敌的想法。

“多谢阁下所言，让我修为更近一步。”

魔帝对楚凡拱手表达谢意。

“今日论道所谈匪浅，作为答谢，阁下拥有一次本帝出手的机会。”

这个世界最强者的出手机会？。

特么的你不砍我就不错了！

如若之前的魔帝算是分神境巅峰，半步小乘境，那么此间明悟，则是让其距离小乘境界，接触天地大道更近了零点四九步，魔帝现在与那个明悟大道的小乘境界只差一根头发丝的距离。

若非此方世界灵气不够，或许魔帝早已能达到那个境界。

“魔帝自己心生明悟，也是对我的认可，又有何谢之有。”

楚凡也回了一礼，思考着怎么把这人打发走。

几步间的距离，对这种至强者来说，就如同将自己的心脏抵在了对方的剑上。

即使有满山阵法加持，这种若有若无的危机感也让楚凡不得不心生警惕。

“本座还有疑问，刚才阁下说的心外无物又是什么意思。

若有人拿刀砍本座，难不成本座就任其砍之，闭上眼睛便等同于刀不存在？”

魔帝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继续问到。

马卖批......

你丫还问上瘾了啊？

楚凡面容平静，但脑中却急速思考如何应答。

这时，楚凡想起了前世一个非常有名的悖论，缸中之脑。

“魔帝，敢问，你在这千百年间，可曾陷入过幻阵？”

这个世界虽为一方小千世界，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种先天至宝不缺，包括各类阵法更是数不胜数。

“自然有，本座率领魔族从微末之中崛起，所经生死之战不计其数，幻阵等阵法又怎会没有遇到过。”魔帝道。

“那我斗胆一提，魔帝敢确定自己现在不是在幻阵之中吗？”

楚凡拱手，认真的看向魔帝。

“嗯？难不成本帝现在还能在幻阵之中？”魔帝神疑发问，楚凡的话不得不说惊世骇俗。

“天底下哪有如此强的幻阵？

若真有，说明布阵者的境界修为远在我之上，又何必大费周章的让本座困于阵中？”

魔帝皱眉，楚凡的说法显然是不合理的。

且不说幻阵维持所需大量灵石，对施阵者的境界都是一个极大的要求。

“那万一这幻阵就是让魔帝如此想的呢？”

长久的宁静，宁静到山川间，刚才魔帝修为突破惊走的飞鸟又回来些许。

饶是魔帝坚韧如冷却了数千年的熔岩的心，也忽然升起一丝寒意。

“阁下到底想说什么？”

魔帝发问，语气有些冰冷，似乎连带着山峰顶部的温度也冷了几分。

对于缸中之脑这种悖论，任谁第一次听都会不适，隐隐心生寒意。

尤其这种修真世界，更不要说魔帝曾真的被困于幻阵中过。

楚凡的话让魔帝尘封了近千年的不好回忆又回想了些许。

“正如我们，无法证明此时是不是处于幻阵之中一样，施放幻阵的人也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处于幻阵之中。”

“即使我们侥幸打破了幻阵，谁又敢保证幻阵只有一层。”

“我们那个世界有个人名叫庄周，有次梦见了蝴蝶，在梦中飘然度过了蝴蝶的一生，快意无比。

醒来后发现自己竟然是庄周，于是提笔写下，究竟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继续说。”魔帝似乎有了一些兴趣。

梦中从未发觉自己竟是蝴蝶，醒来发现自己竟是庄周。

有没有一种可能，蝴蝶在做梦，梦见自己化成了庄周？

“不光你我，大千世界万千生灵都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真正的在活着，甚至说——

整个天地都是他人的一场梦罢了。”

“而这，便是心外无物的意义。

求道路上，我们不用去探求这一切是否真实，

若是真要细究，谁也无法确保这一切是不是真实的。

所以求道者只需问心无愧，在修道路上道心不移，白首不改其心便好。”

楚凡说完了，静静看向魔帝。

魔帝听后，若有所思，连连点头。

一阵明悟从魔帝心底出现，周身忽然透出丝丝充满毁灭气息的魔气。

魔帝又静静的伫立在了那里。

片刻，又是一阵地动山摇，一丝丝道韵自魔帝身上流转而出，由黑红色变为璀璨的金色，在天地间流淌，此时的魔帝，亦魔亦圣！

楚凡感到面前魔帝的道心更为稳固！真正迈入了道的层次！

楚凡内心此刻万马奔腾！

mmp...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