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海如潮，行至某处，心中没来由陡生异样。

果不其然，余光中一张熟悉面孔映入钟挺瞳孔。小腿酸软，他侧过头走快几步。

“虚空闪闪群星影，人海茫茫独木舟。欲乘九天游云鹤，需攀红尘追仙梯。彼岸花开有缘日，今朝心待神机时。两位小哥，果然是有缘人，我们又见面了······”

数米之外，那潘神仙含笑而坐，眯着双眼。察觉钟挺似见了鬼一般要走开，不由得脸颊肌肉扯动，尴尬不已，但接着说道：

“既来之则安之，老朽适才心血来潮作诗一首，小哥感觉如何？另外，此行怕是不顺吧？看来日后路途步履维艰哟······”

听到此话，钟挺与卫英均是身体一僵，伫立原地不动了。

这老头怎么会知道此去麻家的结果，莫不是被跟踪了？但凭对方那老态龙钟，不可能啊。而且双方以往根本不认识，更没有什么冲突瓜葛，不至于如此上心关注自己二人······

方才没有注意，此时脑中回想潘神仙所吟之诗，钟挺甚觉感同身受。闪闪群星，不正是这片陌生时空武风兴盛强者如云么，而自己等人便如同滔天巨浪之中飘荡的孤独木舟，时刻面临着覆灭的可能！

并且自己三人的目的，亦是想着通过修仙一道不断强大己身，其望有朝一日掌握通天彻地之能，回归故土。奈何知道了方向，苦无跳板。剩余的唯一机会，也只能等待那坤崘峰布道，挤破脑袋去撞一撞渺茫的希望······

钟挺回过身来，凝眉直视潘神仙，心中不断思量。他还真不信，对方有如此神通，能够上窥前事下知未来！如果有，那还真是隐藏在凡俗尘世之中的活神仙了，那么结交一番对于自己等人亦并没什么坏处。

想罢，便是示意卫英他们移步过去，直接在摊位前椅子坐下。随后也不客气，径自拿起潘神仙泡好的热茶，举杯入喉。

甚至喝完之后，又自己拿起茶壶倒上一杯，往沙雕口中灌去，也不理会主人家是什么感受。心想既然你这么主动热情，我也懒得跟你虚与客套了······

“老先生既然一再说我们是有缘人，如此一杯好茶招待我这有缘狗，不见怪吧？”钟挺笑吟吟问道。

“又何见怪之说？芸芸众生，一切平等。真要说来，老朽与它一样，不过都是这天地间的一粒尘埃，既然如此共饮一杯又有何妨······”

潘神仙拂须颔首，摇头淡笑，继而洒脱说道：“况且老朽到了这等年纪，对于所谓的门户之见，礼数纷纭，早就置之脑后。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淡然处之罢了。只要心中充实，问心无愧，足矣！”

一番话，说得钟挺他们心中滋生好感。不过钟挺仍是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盯着潘神仙的眼睛，语气争锋：“老先生神机妙算，通天彻地之能，竟可预知我等此行之果。就不知道，能否算出我等他日如何？我的天地有多大？”

潘神仙脸上的笑容消失，变得严肃。两人四目相对，久久不语。最终潘神仙轻轻吐出一口气，一改仙风道骨的神棍模样，只有邻家爷爷的和蔼。此时他眼神里没有其他色彩，像忘年之交一般诚恳看着钟挺。

“小兄弟，你太看得起老朽了。天机莫测，岂是人力所能及，更遑论强制逆天改命，左右这天地大道的运行。或许只有那俯视众生万物的仙尊大能，才可做到吧！

命运占仆之道，其实不过是大多数人疲于天命，沉浮于这天地之间，求个心安罢了。但老朽观小兄弟，并非这类人，也就不在你面前装神弄鬼罢······”

潘神仙抬头望天，浑浊的眼睛竟是逐渐发亮，最后却变成一丝迷茫，似乎这位看尽世间百态的耄耋老人，也望不到这片天到底在哪。他低下头沉吟半会，这才重新看向钟挺，手掌轻轻拍击胸膛，坚定地说道：

“你的天，在这里。心有多大，你的天地就有多大。心在哪里，你的明天便在哪里。你的路是你自己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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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无法选择。路上一切，阻碍或者助力，会否影响你的步伐，取决于你的心有多大，有多强。老朽经历这些年岁，也只能参透到这一点了。至于那虚无缥缈秒的命运，不过是为了糊口饭，做不得真······

同时，老朽能够精准道出两位小兄弟之前的不顺，靠的是日积月累的阅人无数。看多了世间百态，自能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推算出稍许。

早上两位行色匆匆，必定是要事在身，欲成某些目的。待得此时回归，却毫无容光焕发，甚至多了几分心事重重。并且年岁正处精壮，却气血虚浮，必定是受伤不轻，看样子是动到了根基吧？以上种种，故此老朽才能说出两位此行不顺之言······”

发自肺腑的诚恳之言，另钟挺对他的印象改观，没有继续将他全盘当成一个江湖老神棍。改口的那一声“小兄弟”，也令钟挺觉得，眼前之人不过是年纪比自己大得多的朋友。

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能够扳话到如此深层面话题的人，这潘神仙算是第一个吧。虽然萍水相逢，不过是第二次交集，但就眼前来说，对方不算敌人，也应该算是一个朋友。

君子之交淡如水，能够掏心窝说出这番会心之言，不管他潘神仙是否存有其他用心。但就言辞意思来讲，起码对自己是一种激励。

“今日能遇老先生，确实有幸。一番良言，令我等受益匪浅。此时天色不早，就先回去了。改日择时间再来与老先生唠叨唠叨，攀谈取经······”

看了看天色，此时已是日落西山。钟挺起身拱手，致谢告别。

“且慢，两位小兄弟伤得不轻。正巧老朽多年以来对医术药理亦有所投入，研制了许多滋气补血，固本培元之良药。给两位调养伤势，最好不过！”

在钟挺想要客套拒绝时，潘神仙已是伸手入怀。摸索了一会，他掏出两块黑黝黝的牌子，还有一个白色小瓷瓶，放在了钟挺面前，说道：“这瓶子里，有两颗药丸，你们一人一颗。回去之后就着温酒服用，应当有些治疗效果······”

其实钟挺想说，自己二人的伤，可不是普通药物能够调理的。毕竟毁掉了经脉，可已经不是受伤这么简单。但想要开口，却是沉默片刻，踌躇道：

“非是小子将老先生好心当作驴肝肺，但还是想多嘴问一句，老先生为何对我们这两个陌生人如此上心？还望莫怪！”

“其实你们有此想法很正常，江湖险恶，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过话说回来，两位小兄弟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老朽图谋的吗？并且老朽一个行将就木之人，年岁时日不多，一切图谋有何意义？”潘神仙摇头苦笑，随后目光涣散，像是陷入了回忆，喃喃低语：

“老朽亲人都不在了，在这昙烐城孤身一人。看到你们，让我想起自己的孩子。说实在的，对你们上多一份心，是因为你们今早的待人之道。能够出手帮助一个毫不相干的弱小百姓，深得老朽之心。至于这两块牌子，是老朽一个客人问卦之后，作为卦金所赠之物。老朽持之无用，索性当个见面礼，转赠给你们吧······”

“是小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在此向老先生赔个不是！如此，我们就不客气了，再次谢过！老先生多有加保重，后会有期！”

说罢，钟挺拿起面前的药瓶和牌子，以免寒了人心。而至于之后如何，再做商议。

两人衬着落日余晖，向着住处返回。夜幕，逐渐降临······

客栈里。

钟挺端详着手中牌子，这潘神仙所赠之物，不知以何材质锻造成，质地如玉温暖，又像金石般沉甸甸。牌子上，一面雕刻着祥云和一座山峰，另一面则篆刻着一个“通”字。一番尝试，钟挺发现这牌子竟然比那些太京货币还要坚硬！

先留着吧！

研究了许久也不知道这东西有何用，最后钟挺直接将它塞进了钱袋子。

“这世界，真特么奇怪！有的人想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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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里整你，有的人无亲无故却对你没来由的好。老子脑子都乱套了，谁能信谁不能信······”卫英趴在桌子上，怔怔地盯着眼前的药瓶。

“那潘神仙，应不至于加害我们。就像他所说的，毫无益处。”钟挺瞥了他一眼，随后也是盯着药瓶。看了一会，似又拿捏不定问道：“沙雕，你怎么看？”

“那老头子给我感觉深不可测，应该没有他自己所说的那么简单，只是当前真想不出他如此主动接近，到底有什么目的！”沙雕翻过身子，直挺挺地躺在钟挺给他铺设的褥子上，人性化地将两只前脚垫在后脑，看着钟挺说道：

“不过凭着与生带来的本能，我在这药丸上并没有发现诡异之处，反而感觉它对你们有很大的好处。莫不如试一试吧？”

“都这个样子了，还怕个鸡毛！吃！”

说完，钟挺抄起酒壶，咕噜噜地闷了几口，紧接着将花生米大小的药丸丢进口中。见到这一幕，卫英也不再迟疑，紧跟着将他那一颗吞掉。

药丸方一入口，钟挺便是感觉它紧紧地吸附在舌根上。那东西，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将口腔里的温酒全部吸收。来不及多想，它竟已融化，如同粘稠的液体一般，最后迅速滑进喉咙······

一股灼热感瞬间渗透全身，每一个细胞就像暴露在阳光底下。那种感觉，说不上痛苦，但也不轻松，甚是奇妙。钟挺感觉，此时身体像是一个容器，不断地被塞进东西，一股膨胀感迅猛滋生，随后周身竟是有一种酥麻，最终变成了奇痒无比！

似乎每一块筋骨，每一处肌肉，每一滴血液都在滋生，如同有一只蚂蚁在爬行。

轰！

须臾之后，他感觉自己的头像爆炸了。

似乎脑子里幻化出各种，听到了众人的欢声笑语，夜莺的低鸣，尘埃的跳动······

鼻子里似乎嗅到了远处深巷的酒香，眼睛里看到了空气在烛光照耀下的五彩斑斓······

此时，身体每一处似乎都充盈着力量，他甚至“看到”了那些能量如同数量繁多的发丝，不停地在身体里流荡，最后溢出体外，升腾成蒸汽一般，整个人如同刚出锅的热饭。

这没来由地出现的极度饱满充盈之感受，从脚底攀升到颅顶，令得钟挺生出一种自信，似乎只要用力，自己能够越过百丈高楼。这时候就是十头猛虎进犯身前，也能够一掌将之拍死······

钟挺不敢任由自己一直沉醉于这种感觉，理性控制着自己清醒思考，心中出现一丝恐慌。

不会着了道吧？这药效，特么的怎么是这样！以前听人说过，吸食毒-品之后会出现种种幻觉，瘾君子彼时堕落在虚假的自信，兴奋，充实。在那种状态里，能够获得无边满足······

但是这种虚幻的快感背后，是精神与身体的沦陷损耗，从此之后依赖上那些毒物不可自拔，直至将自身摧毁，走向灭亡！

想到这里，钟挺混身一个激灵，后背冒出冷汗。慌乱之下，右手不经意间抓住了椅子扶手。

咔嚓！

坚硬的扶手，瞬间被捏成木屑！

我咧个去！钟挺不敢置信地用左手揉了揉双眼，心想自己肯定是在幻觉当中眼花了。但随后右手掌心传来刺疼，血液缓缓低落。

耳朵传来血液坠落撞击的声音，鼻子闻到的股血腥味告诉他，这一幕是真的，并非幻觉！

怎么可能······这些实木桌椅不知用什么树种制作，质地坚硬。他曾经抬起过，重量恐怖，细算下来密度都赶得上铁石！竟然被自己就这么捏碎了？

潘神仙给的这药，效果也太过恐怖了！说是仙丹神药也不为过······

钟挺甩甩头，努力平复心中的震撼。然而当他侧目看向卫英时，瞳孔猛然紧缩！

卧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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