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吼吼吼吼吼吼吼！”【深红之瞳】用手扯掉剩下的铁面朝秋唯咆哮。

此时甲胄的脸完全是一张野兽的脸，扭曲的血肉在青紫色的血管下勃勃鼓动，是的没错，这具全身由钢铁打造的机械盔甲此时竟然从身体里长出了模糊的血肉！原本相当于甲胄双眼的目镜也被两颗巨大透明的眼珠子所替代，它们骨碌一转然后将视线对准秋唯。

少年像是着了魔地向甲胄一步步走去，当他止步于【深红之瞳】脚前时，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苏云弥如同经受晴天霹雳。

只见甲胄猛地张嘴，那血淋淋的足以吞下一辆卡车的深渊巨口在秋唯的面前张开！【深红之瞳】脖子处的血肉像是弹簧般迅速舒展，张嘴的头部瞬时自上而下朝少年俯冲而来，后者的身形在弹指间被大地激起的尘浪所淹没。

甲胄扑食产生的巨大起浪将苏云弥身上的障碍物掀起，他也被这股浪流给击飞，背部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迹，最后翻滚几圈无力趴倒。痛苦与泥沙使他几度昏迷。

秋唯被他的甲胄活生生地吃掉了！

高处的战机通过摄像头拍摄的影像将这一幕传达给远在达摩克里斯里的众人，指挥大厅内没有人能保持冷静的。“【深红之瞳】把它的驾驶者给吞掉了？甲胄怎么会吃人呢？”女人失声尖叫，她无法继续手上的工作。路易斯脸色苍白地盯着屏幕，是啊，她把此刻大家内心所想要知道的给问出来了……甲胄为什么会吃人呢。路易斯用手指用力揉了揉太阳穴，他突然感到有些头晕目眩。

“可以检测【深红之瞳】的内部结构吗？”赵哲韵脸色凝重地说。

众人在男人的声音下忽然恢复了冷静，应该是不解这个家伙什么时候再次进来了这里。

“可以……正在试着重新对甲胄进行远程链接。”一名学生颤巍巍地举手回答。

不一会儿，他抬头道：“正在对第二代甲胄【深红之瞳】进行全身系统检查，我把图像共享到大屏幕上。”他双手在电脑键盘上一顿操作后轻敲回车键，伴随着“咔擦”一声他将电脑上的画面投影到了屏幕之上。

“等等，那是什么！”赵哲韵观察着屏幕上显示的甲胄内部系统，他立即发现了异样。他走到那名研究者的座位旁边，眉头紧皱地看着电脑，然后说：“那是甲胄的控制中枢是吗？对，我指的就是红色的这节部分。”赵哲韵用手指点了点显示器。

学生点点头。

“那里是驾驶员与甲胄建立精神同步连接的地方，可【深红之瞳】现在是处于无人驾驶的状态，然而这个系统居然显示‘运行中’！”赵哲韵疑惑地盯着那块正在运行的系统模板，“能够给我看看甲胄内部的结构吗？”

“您说的是对甲胄内部所有零件进行扫描吗？”那人问。

赵哲韵点头，回答说：“是的，我要知道【深红之瞳】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

“可以了，扫描完毕，图像正在传来。”

一张清晰的机甲内部结构图缓缓地出现在会议厅的大屏幕上，所有人都看见了。

赵哲韵抬头扫了一眼后脸色大变，他指着图像的某处大声说：“放大那块地方！”

研究员试着解读赵博士所指的方向，然后用鼠标将后者所指的那处放大。

“那团红点是什么？”赵哲韵低头问学生。

“那是热能反应，是甲胄内部被检测到的热成像。”

“热成像……？”赵哲韵沉默片刻，旋即他的眉毛逐渐盘曲，“那里不该有热能反应，那里是驾驶舱！是空无一人的驾驶舱啊！”

“可是博士您也能看到战机现场传来的影像，那个已经不再是我们制造的【深红之瞳】了，第二代甲胄【深红之瞳】它长出了血肉啊……它已经……它已经是个怪物了啊！”

“让战机将镜头对准甲胄的头部。”赵哲韵语气冰冷地说。

学生不禁打了个寒战，他小心扭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的这个男人，似乎忽然变了个人。

“您要做什么？”他问。

“我要强制性弹出【深红之瞳】的驾驶舱。”

——

望着地面上鲜红的血泊，苏云弥感觉心脏冷到了极致。

他坐在地上拼命的大口呼吸，感觉肺里的氧气要被周围的热浪挤得一点都不剩，他瞪大双眼看着突变的甲胄，甲胄的嘴角还淌着秋唯粘稠的血液，正一滴一滴地坠落到地面上。他不敢相信，秋唯竟然被人类制造出来的甲胄给生吃了。

夺走秋唯生命的不是堕天使，反倒是属于他的机动甲胄——深红之瞳。

吞食掉秋唯的【深红之瞳】缓缓起身，它转身面向前方的堕天使，大声咆哮：“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蒸汽肆意喷射，猩红的铠甲拔出身后刀剑。“武器解除绑定——‘逆鳞’脱离武器槽！”机械的女声提示音在指挥室内响起。

只见【深红之瞳】像是燃烧起了战意，它后腿用力蹬地举起长剑逆鳞就要往堕天使头顶劈去。逆鳞在半空中燃起离子火焰，化作一轮橙色的弯月从天而降，朝堕天使袭来。

堕天使振翅后退，两只雪白的羽翼掀起风暴托起它的身体向后躲避。

“嗡——”燃烧着火焰的月牙在堕天使面前划出，然而被后者加速躲开了。

【深红之瞳】见状双眼赤红，眼球上的血管流出血来，它对于自己的攻击被对方躲开似乎感到十分愤怒。它仰头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周围百米内的高楼上的玻璃瞬间破碎。它双手紧握剑柄，再度暴起朝堕天使挥出剑刃！

“嗡嗡嗡嗡嗡嗡——”它拼命地挥刀，破风声犀利地洗刷耳膜。

逆鳞编制成火焰组成的网，展开在堕天使身前！

终于……一段斩击准确地命中了堕天使胸前的护甲，绿色的血液从中洒出，堕天使发出痛苦的哀嚎。【深红之瞳】趁着优势进一步与堕天使拉近身位，它踏步向前，再次抡起手中剑刃！它咆哮着，脚下众生皆闻之丧胆，仿佛君王降临！

【深红之瞳】接连地做出斩击，逆鳞每一次挥出均会燃起一重火焰。甲胄甚至像堕天使战斗般对攻击目标进行用牙齿撕咬的动作，堕天使在【深红之瞳】的撕咬下流下了许多大大小小的伤口，有的在脖子处、有的在肩膀上、有的则在手臂和脸颊。

此刻呈现在苏云弥面前的，是最真实的野兽的暴力！

甲胄与堕天使每次交锋、碰撞，都会激起大量的火花与烟尘，它们之间的攻击犹如巨大且锋利的镰刀在空气中切割钢铁，利刃卷起的狂风持续不停地对周围的残骸进行斧削。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堕天使咧开布满利齿的巨口对甲胄咆哮。

数十条金色的铁链从【深红之瞳】脚下的地面钻出，缠绕住甲胄的四肢！

“吼吼吼吼！”【深红之瞳】朝着堕天使怒吼，它加大马力却无法挣脱身上的金色铁索。

“报告！堕天使使用像铁链的东西将【深红之瞳】的行动控制住了！”

“报告！【深红之瞳】的储能罐里的电能剩余百分之四十！”

达摩克里斯的控制室内，检测人员在不停汇报战况。

赵哲韵走到控制台前，他打开透明盖，盖子下是一颗鲜红的按钮，那是机械部负责甲胄研究的人员为甲胄驾驶员设置的后台紧急逃生按键，只要按下按钮，与程序相对应绑定的机械甲胄就会被强制性弹出驾驶舱，这是为了预防驾驶者在任务中发生昏迷等驾驶者无法自身脱离驾驶舱的突发情况，危机时便由总部按下逃生按键迫使人甲分离，往往能在要紧关头挽救一条鲜活的生命。

而现在赵哲韵要按下这个按钮，他不清楚【深红之瞳】到底怎么了，不明白甲胄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他微微侧脸看向大屏幕，【深红之瞳】与堕天使的厮杀仍在持续上演，他此时能够看到的只有一具脱离了控制沉醉于杀戮的钢铁怪物，怪物拥有着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武器装备，如今它已不再受人所控，能做的只有将其摧毁以避免造成社会更大的惨酷伤亡。

男人对甲胄具有很深的感情，即便他不是驾驶员，但毕竟几乎每一台机甲他都有参与其开发过程，尤其是秋唯驾驶的第二代机动铠甲【深红之瞳】，赵哲韵是第一位提出“二代”研发的人，可以说是他开启了甲胄的更新换代。对于这具即将要面临毁灭的猩红色装甲，他当初可谓是在研发过程中呕心沥血、倾尽所有。

【深红之瞳】与秋唯对他来说，就像是亲生子女般那样亲切。

可是……他现在要忍痛割爱，亲手结束【深红之瞳】的生命，他紧盯屏幕的双目不禁湿润，与其让它被堕天使活生生地撕裂不如让它安息在自己的手中。

赵哲韵深呼吸几次，闭上双眼伸出手指就要按下按钮！

“唔。”男人的指尖停留在距离按钮表面几毫米的地方，他的手臂被人给按住了。

“眼下我们还不清楚堕天使的意图，贸然迫使【深红之瞳】弹出驾驶舱未必是好的选择。”路易斯站在赵哲韵身边说，此时他正单手握住后者的手臂。他蔚蓝色的瞳孔认真地注视着赵哲韵脸，赵哲韵脸上的表情细微变化，像是竭力地像掩藏眼角袒露出的悲伤，路易斯面不改色继续道：“我知道他们都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博士。请你相信，他们对于我来说也同样重要。秋唯是个很棒的孩子，我对他的死亡表示很遗憾。”说到秋唯的时候，路易斯的脸颊依旧是那副模样，让人很难相信他也会感到悲伤。

赵哲韵被控制住的那只手微微震颤，男人的嘴角浮起几丝痛苦的扭曲，但最终他还是控制住了情绪。卡罗琳在另一旁看着他们两人的表情与动作，抿了抿红唇，端起桌面上的水杯将杯里的咖啡一饮而尽。

路易斯将手搭在赵哲韵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最后，再相信他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