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安的双手覆在脸上，像是因寒冷而颤抖，眼球挤压在指缝之间。</P>

他的嘴型未动，心里却在反复默念——</P>

【苏明安，你要杀死所有人，你要自杀。】</P>

【苏明安，你要杀死所有人，你要自杀。】</P>

【苏明安，你要……】</P>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P>

杀，杀，杀，杀。</P>

饱含杀戮意义的词汇蹦跳在他的脑海，他的瞳孔却清澈而明亮。</P>

——这是他必须死死记住的概念，只有反复默背，他才能采取下一步的破局。</P>

——只是看上去，却像他已经疯了一般。</P>

“……”</P>

“……第几次？”熟悉的问话又来了。</P>

“好，就听你的，是第一次。虽然我感觉不像是。像是七倍甚至八倍。”</P>

——他早就想到了。</P>

“……第一次。”</P>

然而这一次，他的心中无比平静，因他已经知道一切。</P>

苏明安五指内缩。</P>

苏明安起身，烈火在身周飞扬。</P>

“我感觉你需要帮助，所以我从第二座塔赶过来了。”诺尔笑了笑，举起了手：“击个掌？”</P>

因为苏文笙心里清楚——苏明安此时需要这句话。只有听到这句话，苏明安才有进一步行动的理由。</P>

“你们是真的吗……？”</P>

“……苏明安？”</P>

与——过去。</P>

——抬手，泯灭，回档。</P>

“不必了。”</P>

虽然这个诺尔仍然破绽百出，但是足够了。神灵擅长制造分身，捏造出一个诺尔的形象并不难，甚至这个假诺尔也会以为自己就是真正的诺尔。</P>

就算神灵能够重置世界，抹去他的记忆。但只要在神灵重置世界之前，他率先触发自己的回档，就会抢在神灵之前先抹去神灵的记忆。就像现在这样。</P>

——神灵把他当成可以肆意玩弄的重置对象。殊不知此时在他眼中，神灵也是他可以反复重置的人。虽然他的时间跨度很短，只有几个小时，但也凌驾于神灵之上。</P>

……</P>

……</P>

——泯灭，回档。</P>

苏明安与诺尔对暗号，用的是“钢琴”这个话题。诺尔与苏明安对暗号，则是根据时段使用不同的动作。现在是下午三点，暗号动作是击掌且稍微弯曲大拇指。</P>

——你看，一模一样。</P>

苏明安望着自己的手掌，鲜血在指缝之间流下。丝丝缕缕的艳红弥漫在他的掌间，一寸寸流下。</P>

“我只想提醒你，记得休息。”</P>

……</P>

“下一次，你想让苏洛洛他们成为你身边的谁？朋友，家人，爱人，还是……一个美满的四口之家？”</P>

甚至于，他在这漫长的旅程中——与许多人，都自始至终没有见过面。他所见到的很多人，都可能是神灵手中的提线木偶，与他共同出演这一场由祂写好剧本的电影。一幕幕景观，一段段对白，甚至一个细微的眼神——都很可能出自神灵之笔。</P>

“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P>

不久后，神灵来了。</P>

苏明安抬手。</P>

然后，他重复着自己之前的举动——用掌权者技能提升黑鹊好感，和黑鹊一起前往神圣教堂，走到预言石壁前——引爆炸弹——打碎预言石壁——</P>

苏文笙后退半步，微微蹙眉：“给你指一条路吧，如果神圣教堂那边走不通，就去求助霍牧黎尔国的黑鹊，然后去打碎预言石壁……喂，你有听我说话吗？”</P>

“……那么，我去抓紧时间喝杯咖啡。”</P>

“……”他松开手，它便像蝴蝶纸鸢般高飞于海风之中。</P>

【杀死一个人能获得这个人记忆】貌似是他的独有机制。他只能靠自己。</P>

“……”</P>

他望着神灵，心中默默念出——</P>

苏明安第八次睁开眼睛，这回，他没有再默背。</P>

所以，只要这十个周目中，但凡有一次，苏明安与诺尔在下午三点对过暗号，神灵就能根据他们的动作，捏造出一个“懂得暗号的诺尔”。</P>

“多少次了呢……苏明安。”</P>

认知一个人，靠的是外貌、声音、性格、神态、实力。可在第十世界，外貌能伪装，声音能调整，性格能捏造，神态能模仿，实力也能植入——那么到底该怎样，才能认出一个熟悉的人？</P>

这时，苏明安抬头。他望见了远处的一抹白影——实在是不用仔细看，就知道是谁。</P>

……“次数”应该差不多够了。</P>

“这是第几次呢……”神灵说。</P>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苏明安说。</P>

“……你看起来很疲惫，像是五次以上。”</P>

苏明安一直默背着，直到神灵再度过来抓人。</P>

火焰弥漫在他们之间，像是倒悬的时间长河。</P>

苏明安默默无视，仿佛一个多周目跳过对话的玩家。他现在必须要抓紧时间把“杀”的这个概念，反反复复地刻印在脑子里，然后——</P>

【……】</P>

所以——这就是他反复默念那句话的原因。因为，他把自己破局的机会，埋在了——</P>

“……”</P>

苏明安心中微微一动。不管苏文笙是真的有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纯粹的猜测，苏文笙这几次的话语实在让人震惊。因为苏明安这几次都是触发自己的死亡回档，苏文笙不可能感觉到是第几次，只能是苏文笙太过敏锐。</P>

——未来。</P>

他的脖颈处，残留着一根细细的丝线——倘若他的出手慢上一步，他就会被控制住。</P>

下午三点。</P>

“咔哒”一声，伞骨收起，神灵注视着他，温和地笑了：</P>

“不过，副本的剩余时间确实不多了。”</P>

……</P>

下午三点。</P>

“如何用‘存档’拓宽未来的可能，如何用‘读档’改变宿命的定律，如何用……”</P>

苏明安伸手，轻轻击了个掌，诺尔的大拇指弯曲了下。对上了暗号。</P>

“谁是……真的？”</P>

苏明安坐起。</P>

“……嗯？为什么？”诺尔侧头。</P>

“我来了。”诺尔说。</P>

还没等诺尔回过神来，苏明安猛地伸出手，卡住了诺尔的脖子。</P>

就算苏明安已经走到过这里一次。只要触发自己的死亡回档，神灵就不会知道他曾经来过这里。</P>

——祂不会知道，苏明安已经知道了一切。</P>

预言石壁在烈火中破碎，那些苏明安已经看过的文字再度显现了一遍：</P>

【827年2月3日，苏明安开启……】</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