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赶走了前来典当的老头子之后，当铺里的日子并没有任何的波澜，似乎一切都已趋于平静，偶有些人上门典当，但也是小猫三两只，没什么大问题，都是由李莫接待，于绝清还是做他的二掌柜，每天泡茶喝茶嗑瓜子。

于绝清很喜欢这样平静的生活。

正弘二十三年，大年二十三，小年。

一大早，李莫就起床收拾东西，把他跟于绝清的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把院子里仅存的，还在生长的寒松浇了水，他的心情很不错，或者说他的心情最近一直不错，除了三天前紫砂壶的那件事。事后，李莫很识趣地没去问于绝清原因，他了解于绝清，如果清哥想说，他自己会说；如果不想，那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绝不会透露半个字。或是信任于绝清，亦或是李莫自己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总之，他从没质疑过于绝清的做法，也从不去主动提起这件事，就当从没发生过。

对于于绝清，李莫始终保持着最大的信任与尊敬，他知道自己的本事，也清楚于绝清的本事，他清楚自己的位子，对未来的期望，如无意外，他或许会成为天南最好的朝奉，或是更进一步，接替白高钱当上太和当铺的掌柜，不过那都是几十年之后的事了。不管怎么说，李莫爱天南，也爱太和当铺，尽管白高钱经常克扣他的工钱，尽管天南并不是他真正的故乡，但他从没想过要离开天南，离开太和当铺。自然的，也没去考虑如果离开天南，他会是个什么样子，对于白高钱，是报恩也好，是习惯也罢，总之，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会留在这个南方的城市，这个几百平的当铺里。

但于绝清不同，李莫知道，自己这位平时笑嘻玩闹，春风和气的清哥，他的脚步恐怕远远不只是天南，至少他有这样的本事，走出太和，走出天南，这个信念，在李莫当年被于绝清屡次放倒的时候，就一直深扎在他的心里，他明白，清哥，绝对有故事，不简单。

但这都跟李莫没关系，他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他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他知道自己的清哥是真心拿自己当兄弟的，而且有吃有住，有事做有工钱，有三俩知己，偶尔能在一起喝上二两，外加几盘下酒凉菜，兄弟义气，吹吹牛逼，侃天说地，快活一天，这就够了。

日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过，只是最近的似乎变得有些冷了，倒也正常，毕竟，要过年了嘛，大家还是习惯，与亲朋好友聚在屋里，听着窗外的寒风，吃着饺子汤圆，攀谈着过去一年的有趣见闻，这总会让人莫名的感到幸福与满足。

吃过午饭之后，李莫就开始撺掇着于绝清去跟白高钱说事，今儿上午，那帮修缮工人就传来消息，说是墓碑的事已经搞好了，齐遂心急，知道之后没说二话，结清了尾账之后便跟李莫约好，带好祭拜的东西，下午在北城门口集合，然后再一同前往西北城郊的小山头上面拜祭他的父母。

这个打算是没有问题的，问题在白高钱那边，说服不了他，别说出城，就是出当铺都要被打断腿，这事李莫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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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万不敢去提的，只能指望于绝清。于绝清倒也没有推脱，坦坦然地就去了。他们在里头谈话，李莫在外头偷听，只听得白高钱那像要杀人的声音跟语气，渐渐软了下来，也不知道清哥给了什么迷糊汤给白高钱喝，虽然白高钱满嘴牢骚，但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只是路过李莫身边时，那眼神跟要活吞了他似的。李莫能有什么招啊？只能傻乎乎地赔笑着，谁让自己有求于人呢。不过话说回来，白高钱的脾气只对李莫发，他对于绝清的脸色相对来说好很多，只是有些冷罢了。

但李莫无暇细想，他得了允许，立马就溜了出去，自己一个人跑到北城门去了。于绝清见他跑得比兔子都快，不由得轻笑一声，骂了一句“没出息！”自己则悠悠然地走出了当铺，那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是掌柜，于绝清能明显感觉到背后来自白高钱的幽怨目光，后背一凉，但强自故作镇定，只是脚步快了些许。

白高钱：尼玛，老子一个老板竟然沦为给你们看店，你小子要像李莫那小崽子那样跑出去，我也就忍了，你个打工的还敢在这儿装？你装个屁啊装。

于绝清：淡定，男人一定要有风度，就算是旷工，也要拿出最理直气壮的精神来。

虽说李莫跑得快，但于绝清的走路速度也并不算慢，只是他这一路走来，很多人见着他都跟他打招呼，那别人给脸，自己不能不兜着，自然也是笑呵呵地拱手回礼，偶尔见到美女，当然还是要多看两眼，毕竟不看白不看嘛。

不一时便走到了北城门口，离得老远便看到里面一个人蹲在城门边上，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于绝清玩心大起，悄然走到李莫身边，然后一个跳起，直接压了上去。李莫猝不及防，被压成个狗吃屎。

“啊！妈的，是哪个王八蛋！”李莫愤然怒道。

于绝清松开李莫，李莫迅速起身，正欲痛骂，却见是于绝清，瞬间就蔫了，没好气道“清哥，你搞什么鬼啊？”

于绝清笑道“刚刚你骂谁是王八蛋呢！”

“清哥”。李莫皱着眉，为难道“你别耍我了”。

“好，不耍你了”。于绝清四处看了看，“齐遂呢？不是他约我们来城门口的吗？怎么不见他人影？不会是忘了吧？”

“肯定不会的！这是去祭拜海叔跟庆嫂，齐遂就是把脑袋掉了都不会忘记的”。李莫连忙解释道“兴许，是有什么事耽误了”。

于绝清深吸一口气，道“不管他，我去那边走走，人到了就叫我”。说着便走了出去。

李莫没话说，只能在原地死等齐遂了，于绝清则看着城门口进进出出的男女老幼，观察着他们的衣着举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从城里走出了一支大约有十余人的队伍，全身黑衣黑鞋，就这样颇为浩荡地走过来，领头一人正是齐遂。他远远地看到了蹲在城门口的李莫，立马高声道“莫哥！！”

李莫听得清楚，抬眼一看，却见是齐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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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身影压了过来，这次他学乖了，立刻弹跳起身，拍了拍手，笑呵呵地道“齐遂，你来了”。

“嗯，来了”。齐遂的心情同样不错。

“你这些是..”李莫这才注意到齐遂身后的人群，见他们这身打扮，不由得有些吃惊，尤其是那两人抬的大烧猪，每个人身上都背了个竹筐，最后边那个还直接挑了两个桶，一个个精神抖擞，“你这是要闹哪样啊？”

“哎呀！”齐遂拍了拍头，笑道“这些都是我的兄弟，这两天刚招的，都是些吃苦耐劳的，过年之后就要跟着我一块北上了。这不给我爹我娘他们扫墓祭拜嘛，两手空空的去，这哪成啊，好歹我现在也算做出点成绩。就临时给他们抓了个差事，让他们去买了这么些个祭祀的东西，让他们一块扛上山去，也让我爹娘威风威风！”齐遂颇为得意。

李莫见着这阵势，心里五味杂陈，又看了看齐遂现在这幅得意中带着些许憨厚的样子，眼眶都有些湿润了，点了点头，微低着脑袋，抽了抽鼻子，道“是啊，海叔跟庆嫂要是见着，肯定高兴，你现在都这么有本事了，就这几天，就招了这么些人，真好”。抿了抿嘴，一手拍在了齐遂的手臂上，发自内心地替他感到高兴。

“莫哥，你这说的什么话，见外了不是？老弟我能有今天，还得是你跟清哥的帮忙扶持，我齐遂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主，你们两位大哥对我恩同再造，大恩大德，我齐遂永不敢忘！到哪，你都是我的大哥！”说完，回头对着众人说道“我告诉你们。这是我齐遂的大哥，也就是你们的大哥，来，叫大哥！”

“大哥！！”众人异口同声喊道，声音如洪钟般响亮，过往的行人见到这架势，还以为发生了什么，纷纷投来目光，李莫被看得不好意思，止住道“行了，大街大路的，别整这出”。

“嘻嘻”。齐遂笑了笑，左右不见于绝清，又问道“清哥呢？”

李莫尚未回答，便听声音从后头传来，“我在这”。

“清哥！”李莫跟齐遂同时叫道。

“嗯”。于绝清点了点头，又呵呵两声，打了齐遂一拳，笑道“你小子行啊，两天没见，还成头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个山头的好汉呢！”

“哎呦！”齐遂苦着脸，说道“清哥，你可别取笑我了，我哪能跟您比啊，我这也就是闹着玩的，哪能当真啊，您拿我当兄弟，我也不能掖着藏着，这些人还是您出的钱招的呢，按理说，你才是老大！”

“去你的吧！”于绝清哈哈大笑，“我可是一等良民，安分守己得很啊，哪像你这么有拼劲，这个老大，我可不当！”

齐遂跟着也陪笑着，虽然于绝清这般说了，但他还是扭过头去，喝道“这也是我大哥！”然后转念一想，又补充道“不！不止是大哥，这是我大哥的大哥，叫大哥大！”说着他看了一眼李莫，李莫苦笑连连。

“大哥大！！！”这次的声音更大了，直接声震苍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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