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之铸甲」

0002 帅府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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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列火车“呜呜”地开进丹江城车站,车头的黑烟腾起老高,好远都能瞧见。

车站位于城西边上,出了闸门是一个用碎石砌的小广场,候客的人力车夫和讨饭的小叫化子各有各的地盘,被巡警驱赶四散的逃荒盲流,大多瘦弱面黄、目中无光。

过了小广场往东走不远有一条小街,街道两旁除了两家大车行外全是食宿一体的客栈,各家跑堂的伙计都是机灵人,掐着火车进站的点,纷纷将抹布往肩头一搭,跑到街口招揽旅客,嘴皮子甭提多溜了。

小街不长,一眼便能望到头,街尾连着一座青石拱桥。春日里,两岸烟柳新绿、枝探春波,在江南或许常见,但在北方却是难得一景,拱桥因此得名探柳。

临近正午,探柳桥左岸一条小巷深处,一个身着深灰色细布棉袍的中年男人从半开的木门里踱步而出,揣起双手跺了跺脚朝前走,瞥见自家院外转角处的两个小乞丐团缩着脸色青白,皱眉行了几步忽折回,用脚踢了踢人。

“嘿!醒醒,今天庄老太爷过大寿,去唱个福寿喏讨些吃的,等大爷我办完事回来再瞧见你俩,一并撵走,懒童赖汉的,还不快去!”

见小乞丐相扶着离开,中年男人想着自己的差事,不由嘀咕道:“一年比一年冻,也不知这老天爷咋的啦,等出了九,估计也够呛,到时连白菜梆子都能成稀罕货。”

两个小乞丐受了中年男人的指点,一路寻到城南庄家正门时早过了午,但府门前依旧热闹非凡,车来马往。

倚着高高的院墙搭了一溜的简易棚子,棚内热气蒸腾,庄家的门子吆喝几个帮闲的粗汉,帮着往来的客人牵马拽蹬,自己专领着赶车和跟脚的下人去棚里吃馍喝汤。

庄瀚菁父子二人立于门前的石阶上迎送客人,一大一小并排站着,七分相似的眉眼皆正经肃穆,连笑都一样,只见嘴角扬不见白牙露。

“小叫化子别挡地,去后门!”门子推人走,没承想两个小乞丐摔倒在地。

“嘿!这是干啥,讹上了不成?”

庄静安见老爹瞥了眼没动,却眉峰微拢,便说:“我去看看。”

下了台阶走到近前,一瞧便知是饿得没力了,这样的乞丐近两年见过很多,不管是上学的路上,还是春晖幼小的校门口。

“嚷啥,他俩这样能走到后门么?叫人扶去棚里喂些热汤。”

小的已经饿迷瞪了,稍大些的乞丐冲着庄静安磕头,气弱地说道:“多谢小少爷,不怪这位大哥,实在饿的没力气了。满丹江城的人都知道,庄家乐善好施救了好多人的命,我们兄弟俩身无长物只能磕头,祝老善人福寿永年。”

“你读过书?”

“学过几年,家父……”

不等乞丐往下说,庄静安被门子猛地推开,仓促间,见一辆小汽车快速冲来,车子蹭到饿迷瞪的小乞丐,撞翻一辆马车方才停下。

马倒车翻乱作一团,惊呼声四起。

庄静安刚爬起来,待要看清是何方神圣竟敢在自家门前行凶,只见一人下车后纵身跃过车头,顺势一脚将护在自己身前的门子踹出几米远,那人稳稳落地后躬身低头,一手拉开车门,一手垫在车框上方。

一只黑皮长靴跨出车门,黄褐色毛呢军服映入眼帘,军帽下罕见的戴着黑色毛织面罩,只露出一双冷眼环顾周遭,目光最后落在庄瀚菁身上。

两人皆是正值壮年的军人,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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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台阶下,一人立于府门前,军服虽颜色相近,却分属两国。

“大胆!还不上前迎接石原长官。”

庄瀚菁剑眉上挑,嗤笑道:“雪地犬吠,叫得再大声也上不了席面,也敢呲牙伤人。小伍,今天是好日子,别死人就成。”

话音刚落,一道精瘦的黄色身影从庄瀚菁身后闪出,旱地拔葱直奔伤人者,“嘭嘭”两声,与来人交上了手,辗转腾挪间,扬起漫天飞雪。

周围的人一见打起来了,纷纷避让。

庄瀚菁越看越心惊,柳伍是自己的贴身护卫,自幼在寺里长大,二十三岁奉命下山,跟随自己已有三年,一身硬功夫打遍全旅无敌手,交手间,竟没占到半点便宜。

那位石原长官看了一阵,有些不耐烦地叫了声“腾田”,下巴隐晦的朝庄瀚菁一点。

腾田气势突变,猛吸气再喷出,一团白雾直奔柳伍面门,趁其偏头躲避之时,右拳快如闪电击向小腹,拳头触及衣物的瞬间化拳为掌,衣袖内滑出一根利刺直入下腹,三连猛刺得手后,抬腿踢飞柳伍。

柳伍踉跄后退,气沉丹田,一个千斤坠方才稳住身形,小腹疼痛难忍,丹田内犹如利锥破土,内劲一泄千里,勿需看已是鲜血直流。

急抬眼,正见歹人蹬踏石阶一跃而上,直逼庄瀚菁,想拦已是有心无力,两眼阵阵发黑,只来得及嘶喊一声“刀刺有毒”,便栽倒在雪地里。

庄瀚菁纵身后退的同时快速拔枪,“呯呯呯!”连开三枪。

只见腾田身形鬼异、虚影幢幢,一眨眼,已挡在石原的身前怒视庄瀚菁,血顺着其左手指尖滴落雪地,格外刺目。

石原推开腾田正雄,开口道:“好一招围魏救赵!不愧是百年庄家,连一个门子都眼明手快,更遑论一营镇丹江的庄瀚菁了,今日亲见,吾有所得。庄营长息怒,腾田久闻第七旅柳伍的大名,武士见面切磋一番实属正常。不过嘛,闻名不如见面,庄营长身系一城安危,不如让腾田到你麾下效力,庄营长,意下如何?“

石原说话之时,庄家的三管事季安领着几个仆从朝柳伍和门子奔去。

“你是何人?”

庄瀚菁能稳住丹江城除了有人有枪外,花在收集情报上的心思更多,通晓汉文的东洋军士有,但精通至此的从未听闻。不管是驻扎在松平镇的南满铁道守备队,还是城里各家株式会社都没听说过此人,专挑今日现身,更有如今丹江城日益严峻的局势,绝无好事。

来人虚弹了弹左肩雪花,微一躬身道:“鄙人石原慎介,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听闻你庄氏三代皆留学我帝国,你父亲还曾在浅真寺与名家联过俳句--故乡初雪至,身留浅真寺,问梅处、提灯游,无蝶终不及樱美。虽事过多年仍常听主持谈及那日盛况。“

“去岁大帅与吴将军仙逝,贵军又恰逢新败,少帅上位,不服者众,我东洋帝国作为世代友好领邦,实不忍见民生凋敝,愿意为安定局势略尽绵力。”

简直一派胡言!

提起这些外来者,丹江城的人是又气又恨,却又无可奈何。

一条铁路引来从多窥视者,各方势力缠夹不清、盘根错节。石原慎介有句话没说错,如若不是有庄瀚菁所辖军营在城外的大石镇驻扎,与松平镇的东洋军成对峙之势,今日的丹江城可能连表面的平静都无法维系。

乱世之下,民间盗贼蜂起,百姓挣扎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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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慎介还欲开口,红漆大门内走出一群人,领头的正是庄老太爷。

老爷子一身云纹绲边绛红锦锻棉袍,外罩一件绣桃花团寿镶貂马褂,杵一根乌黑透亮的木杖立于大门正中央,腰挺背直、面色红润且神清目明。

“恰逢今日老朽宴请老友亲朋,你却在我府门前伤人,不知是奉了哪位长官的命令送此大礼?“

老爷子说罢,身后的贺客们议论纷纷。

石原慎介扭头冲车内叫了声“吴先生。“

一位身高体瘦的男人从车上下来,黑貂帽下一双稀疏寡淡的眉毛,容长脸上一副黑框眼镜,向石原慎介弯了弯腰,冲停在后面的小汽车招了招手,拳头虚握放在嘴角处轻咳几声。

庄老太爷眯眼打量这位吴先生的做派,能让东洋人如此礼待,恐怕来头不小,越看越觉得似在哪里见过,身后有人小声递话:“帅府那位的半师,人送外号吴三阴。“

原来是他!

几年前,运作庄瀚菁军职一事曾拜会过大帅,那时此人便在了。

吴明铺几步走上台阶,冲着庄老太爷及众人拱手,“明辅见过诸位雅士贤达,今日特来讨杯酒吃,祝庄老福寿康健,一份薄礼,请笑纳。“

随从打开细长的锦盒,正是那根拐杖!

庄静安再蠢也知此时不可妄动,但终是年幼面上带出几分神色,藏于袖中的拳头紧了又紧,忽被一只大手握住,吃惊地顺着手向上看去,真是父亲庄瀚菁。

虽然父亲没理会自己,手很硬还有薄茧疤痕,一点也不软和,但庄静安却眼眶渐红。

庄老太爷淡淡道:“老朽与吴先生相交寥寥,骤然得此大礼心生惶恐,还请道明来意。“

“哈哈!庄老多虑了,明辅对您是仰慕已久,请示过汉卿后便急急赶来,今日一见心中更加景仰。“说到此处,吴明辅指了指临时搭起的大棚。

此时的大棚处,倒地的车马已扶起,伤者抬上庄家马车送医,塌一角的大棚已重新立稳,一切井然有序。

“刚才确实是一场误会,来的路上,腾田君便提及想与柳警卫切磋……“

不等吴明辅说完,庄瀚菁直接打断,问道:“既是切磋为何下毒?“

石原慎介冲腾田正雄微一点头,腾田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扔向庄瀚菁,不屑道:“解药。“

二管事仲平探手一抓接住瓷瓶,拔去木塞闻了闻才朝庄瀚菁一点头,向柳伍处急行。

庄老太爷淡然一笑,道:“一隅老朽难入贵人之眼,定是吴先生从旁美言抬爱,此礼老朽便愧领了,吴先生,里面请。“

石原与腾田二人欲跟随进入,庄老太爷停步,“石原?老朽少时曾游历京都、横滨等地,与石川、石山的家主有过几面之缘,并未与石原家有旧,便不请石原君入内了。“

瞥了眼腾田正雄,冲一旁的老管家道:“庆福,此人亦受了伤,季安送小伍去医院时一并捎去,怎么说来者也是客,即使是恶客,药费便付了吧。“

“庄翁真乃善人也。“

“那是自然,寿日见血原是不妥,庄老一出,魑魅魍魉皆退,何需惧?“

“哈哈,周会长一言便道尽你我心中所想呀!“

石原慎介拦住青筋直冒的腾田,并未出口驳斥,只与吴明辅目光交错,随即转身离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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