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印痕，由绿眼尸魔转变为红眼尸王之后，便有了说话的本能。

我曾是凡人，死过一次，因着体质特殊，阴差阳错之下，尸体转化为绿眼尸魔。

那时候的我，记忆并不完善，只是凭借着本能，跟在顷洛身边。

看着她赢，我内心的大石终于落地。

我选择带着黑玉扇灵默默离开。

黑玉扇灵修复地差不多，自是感受到我的变化，一时激动地无以复加。

我问：“需要我帮你报仇吗？”

黑玉扇灵思忖了很长一段时间，终是拒绝。

“算了——以前的我——以为怨恨是我生存在这个世界的支撑点。可在见到你，和你贴心相处之后，我知道自己不能再任性地活在过去的记忆之中了。

黑玉扇灵的声音低沉了下去，“这对我自己来说，实在是不公平。”

“那难办了？”我叹息一声，“我也不知道该去向何方，到达何处？”

语气甚是悲凉，双目无神，看向周围广阔天地。

这里处处是空中浮城，飘渺，神圣不可轻易侵犯。

我不是人，更不是神，而是立于六界之外，被诅咒的生物。

也许，我最好的归宿是沉睡。

可，沉睡过一次的我，何尝不知这是一种逃避的表现。

我以为带着黑羽扇灵，会找到新的努力方向，新的人生目标，不曾想黑玉扇灵会为了我，彻底放弃自己的杀戮之心。

说来可笑，一个是曾经人人忌惮的杀手，一个吞噬魂魄的黑玉扇灵，如今却是要放下屠刀。

“不如……”黑玉扇灵忐忑开口，“我们回到最初的地方。”

“最初的地方？”我反问。

“对，就是最初的地方！”

黑玉扇灵并不多做解释，他相信我能够听懂他的话。

最初，一切初始的地方。

我曾经的家，成长的地方！

“好！”我并没有做过多思考，点头答应。

因是立于六界之外的存在，我倒没有受到天道束缚，很顺利地离开了神域，来到世外域。

目的性极强，我们朝着自己自小生活的山洞飞奔而去。

那里会不会已经塌陷了呢？

毕竟这么久的时间，没有我这个主人居住和打理，想必十分不堪了吧。

周围的风景在快速倒退，我身形快如闪电，很快就到达了洞穴之处。

我并没有看到意料中的一幕，山洞没有坍塌，也没有荒芜，洞口之处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一颗杂草也没有。

洞口周围，缠绕着一圈圈的五颜六色的花朵，眨眼看去，甚是美丽。

我皱眉，准备转身离去。

既然这里已经有人居住，那么我自是没有必要回去。

刚一转身，身后传来一道惊喜的少女声音。“是印痕吗？”

声音中气十足，一听便觉声音的主人定是一个英气十足的。我回眸，大失所望。

说话的是个少女，长相柔弱，明显的小家碧玉型。

“你是印痕！”

少女惊喜，连忙将手中装有药草药花的筛匾放下，双脚甩开，用最快的速度飞到我身前。双眼深处好似在冒星星，神色崇拜地看向我。

“我不认识你！”被冒犯，我微怒。

如果我不是红眼尸王，能够保持足够的理智，想必早就将面前的少女撕碎，杀了！

“你怎么会不认识我呢？”

少女一身黑色夜行衣裹身，干练，不失娇美，“我们以前见过的。”

恢复了前世记忆的我记得清楚，自己的脑海中并没有关于这个少女的信息。

我足够强大，黑玉扇灵有恃无恐，自是不会躲躲藏藏，大方开口。

“你们以前见过面？那时候你多大？”

世外域的人不如神域之人的寿命长，容貌亦是如此。但看眼前少女不过百岁年纪，而我的年纪，再加上前世，至少有千年的年纪了。

“那时候我还小，刚记事。”

少女双颊微红，大着胆子，继续解释：“不过你是我的恩人！我好不容易查到你曾经生活的地方，特意住到这里，就是为了等你的。为了能够最简单最快地找到你，我特意当了杀手。只希望我们相遇的可能性高一点。”

我不答，转身，离开。

我不认识她，多说无益。

“你别走啊！”少女意外，赶忙跟上。

然而，我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打算，飞离的速度越来越快，转眼就将身后的尾巴甩了开来。

黑夜，我随意找了一个森林，靠近长长河流岸边，不点火，双眸释放着红光，看着天上的繁星。

“印痕，你真地不担心那少女会遇到危险吗？”

“我跟她不熟！”我的回答简单明了。

试问你会担心一个陌生人的安危吗？很明显，不会！

黑玉扇灵不再接话，直觉那个少女绝对不会就此放弃。至于我……

他深深看了他一眼，我猜：他一定认为我太孤独了，需要一个真正的人陪着。

不知不觉，黑玉扇灵将自己摆在后者长辈的位置上，担心起我的终身幸福。

曾经，有那么一个女人有机会成为站在我身边的人。

她是千灵儿！

然而，她亲自毁了这个机会，毁了我们的孩子，也毁了她自己。不可谓不悲摧。

黑玉扇灵知道：我从未爱过千灵儿。

若非孩子的事情，我怕是连看都不愿意看这个愚蠢，被贪念嫉妒心吞噬了的女人。

不过，从这件事情上，黑玉扇灵知道：潜意识之中，我是希望能有一个心理依靠。

我从正常的人变成了红眼尸王，成功拥有后代，那可能性极小。看来只剩寻找伴侣这条路。

黑玉扇灵觉得那黑衣少女就不错。

似是满足黑玉扇灵的期待，半夜之中，黑衣少女从天而降，重重砸在地上。她遇到了一只比较强悍的飞行鸟兽，被打败落地。

少女双手叉腰，龇牙咧嘴，对着黑空谩骂。

而我就在距离她最近的大树之上休息，被少女尖锐嚣张的声音吵醒，甚是不悦，见是白天见到的少女，不知所以地稍稍按捺住性子。

“吵！”

声音不大，却是被耳力极好的少女听地清清楚楚。

追寻到目标，少女喜笑颜开，也不管自己的“仇人”—飞行鸟兽，双脚弯曲，一蹬，飞跃到枝桠上，准确落在我身边。

“我终于找到你了。”惊喜，开心，放松，得偿所愿。

我不答，睁眸，露出猩红的谋子，释放出瘆人的光。周围的草木瞬间猥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腐尸臭味。

黑玉扇灵知晓：我故意泄露自己的身份，意在逼走少女。

心酸，我这是何苦？

“有一个人陪着你不好吗？一定要将自己逼成孤家寡人，才肯方手吗？难道你就不能对自己好一点吗？”

我置若罔闻。

少女周身寒意顿起，恐惧质感涌上心头。她颤抖着嘴唇，眼神却是坚定地看着慵懒斜靠在灰黑枝桠上的我。

“你是僵尸！”她的语气肯定。

“害怕吗？”我终于大发善心地开口。

少女双腿不停地颤抖，点头。

“那就离我远一点，否则我可不保证你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我的声音阴沉，好似夹杂着冻人寒冰。

阴风起，发出“呜呜”声，似是鬼叫。

少女浑身都抖了起来，却是倔强地摇头。

“你不走？”我轻笑，坐起身子，伸出右手，原本润泽白皙的指甲变黑，变长，轻轻摩挲上少女脖颈的肌肤。

“你的血肉很鲜嫩，想必你的血液定是甜美的。”

少女很狠吞噎下口水，下一秒，闭上眼，一副视死如归模样，对着我的方向，咬牙道：“咬吧，我不怕！”

虽这么说，浑身却是抖得更加厉害。

我觉得有趣，凑上前，露出尖锐獠牙，碰上少女的肌肤。

少女轻微颤动，双手紧紧握拳，似是在暗自鼓励自己。

鲜红的液体一点点渗出，我的双眸红光更是璀璨，似野兽。一股说不清的不忍涌上心头，下一秒，我猛地将少女推开。

“哐当”声响，少女重重跌落在地，四脚朝天，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少女哀嚎一声，顶着灰头土脸，不满地看向头顶树枝。

“你干什么？要吸血就吸血，推我干什么？”

“滚！”我大声呵斥，“如果你若是再敢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杀了你。”

“不，我不走！”少女被我这副震怒模样吓到，双眸中饱含泪水，要落不落，“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如果滚了。再找到你，难如登天。我不走，宁愿死，我也不走。”

我双眸微眯，身形如闪电。下一秒出现在少女眼前，伸出黑而长的右手，刺向少女的心脏。

这是她自找的！

我想着：只要杀了这个少女，那么就不会有烦恼，我就可以做回以前的自己了。只要杀了她。

然而，理性屈服于感性，眼见右手即将贯穿少女的心口，我再生不忍。猛地转换方向，打向身边的河水。

水柱立起，足有数丈高，再落下，溅起无数浪花，拍打在我们身上。

我终究下不了手！

我失败了！

少女大悲大喜，笑脸比花儿还灿烂。“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不会滥杀无辜。”

“不，我不是好人。”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转生在低等大陆的时候，我从不是个好人。

给人造成好人假象，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变得呢？

也许是和顷洛相处的那些日子吧！

我看着顷洛和玄苍的爱情，看着暗瞳的默默付出，却不求回报。

那时候，我惊讶地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除了恨和杀戮，还有爱和支持刻意让一个人强大。

我也想尝试！

可……

一切还来的及吗？

我不是人，更不是神，而是一个让人神魔唾弃的红眼尸王。我是一个人形怪物，又会有谁愿意接受我呢？

顷洛会！

可惜，我们永远不可能。

她当我是朋友，我只当她是前世的暗恋对象。经过一世蹉跎，这份暗恋早已暗淡，不知不觉中转变成亲情。

我视她为最亲的妹妹。

少女的出现，出乎我的意料。对方好像很怕我，可既然害怕，为何不躲着我，硬要找死呢？

我不懂！

“既然害怕我，为何还要接近我？”我问。

“我喜欢你！从见你的第一面，从你将我解救之后，我就忘不了你了。”少女神色清透，双眸镇定，丝毫没有说假话的迹象。

对于救了少女这件事，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象。

仔细想来，也许前世在杀人的时候，无意之间帮助了少女也说不定。

想清楚事情原委，我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背对少女。

“我是尸王，你是人类，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那你就将我变成僵尸吧！”少女镇定有余，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难办程度。

我冷笑，“我若是吸了你的血，很大可能程度上，你会成为没有意识的低等僵尸。如此，你还要坚持自己的建议吗？”

少女迟疑，久久不能说话。

我自是预料到这一幕，不再说话，抬起步子就走。可未走两三步，突觉衣袖被人拽住。

回眸，但见少女又红又湿润的眼眶，憋屈姿态立显无疑。

“印痕，你不要欺负一个小姑娘啊！”黑玉扇灵好似真心喜欢这个少女。

我不说话，以询问的眼神看向抽抽噎噎的少女。

终是忍受不了，“别哭了，烦！”

少女立刻收了声，强做忍耐，发出哭腔，说道：“神呢？如果我成神了，那么是不是就有资格和你在一起了？”

我依旧不说话。

“当然可以了！”

见我这根木头一直在一边杵着，黑玉扇灵终于看不过去了。

“小丫头，我支持你，我会帮你看好印痕的。只要你好好修炼，达到神的境界，到时候就可以和这小子在一起了。”

谁知，少女的回答却是……

“闭嘴！”

黑玉扇灵：……

有被冒犯到！

不过看少女惨兮兮的模样，他倒是生不起气来，索性直接闭口不说话。

“印痕，你说呢？如果我成神了，你愿不愿意尝试着和我在一起？只要跟我在一起，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想要拒绝，可在接触到少女那双倔强且充满期待的双眸后，转口：“时限是多少？”

“三百年！”少女右手伸出中间三根手指，信誓旦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