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宁几乎是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果然如她所想的那样，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的小产是早有预谋。

只是毓宁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人。

刀子高高举起，持刀人的手微微颤抖着，似乎在下定决心。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毓宁倏然睁开眼睛，语气平静的询问，“难道从一开始，你这是故意接近我，为了杀了我吗？”

毓宁的目光沉静，带着隐隐的悲痛，就这么安静的，看着向她举着刀子的三七。

对方不过才七八岁，个头不高，就连握刀的手似乎在下一秒都会松开跌落，可却依旧死死的握着。

他没有想到毓宁会突然醒过来，可是在短暂的惊讶过后，反倒坚定了决心：“没错，我就是要杀了你，给我师父报仇！”

毓宁微微瞪大眼睛，下一秒，尖锐的刀子便朝她刺了过来。

片刻之后，毓宁流下一滴眼泪来。

带着些许的悲哀。

及时赶来的冷月则是一把夺过了三七手里的匕首，扔的远远的。

——这一刀终究还是没有刺下，在毓宁出事之后，冷月便一直守在外头，故意隐匿了身影，为的就是找出凶手。

“王妃待你不薄，没想到你居然这样恩将仇报。”

三七像一只执拗的小兽，尽管为冷月自主丝毫动弹不得，却也依旧执拗的想要挣脱对方的自顾，恶狠狠的咬上毓宁一口。

“是他害死了我师父，我要给我师父报仇，是他害死了我师父！”

疯狂的叫喊渐渐变成了哭泣，三七的嗓子哑了，却依旧固执的喊着，是毓宁害死了他的师父，他要替死去的师父报仇。

他要杀了毓宁。

这里的动静早就惊动了其他人，傅霆弦就歇在隔壁，很快便赶过来，在看见地上的刀子和陷入癫狂之中的三七之后，立马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他走到毓宁身边，轻抚毓宁的肩膀：“没事的，他年纪还小，根本分不清事情的对错。”

毓宁摇了摇头，眼泪止不住的掉，“不，他分得清，他说的没错，就是因为我的愚蠢才害死了他师父，我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毓宁的声音哽咽，感觉整个人几乎快要被愧疚感给淹没了，从前不过都是在自我安慰而已。

就算孙太医不是她杀的，但也是因她而死，她就是那个给月太后递上刀子的刽子手。

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已经是一个又一个错误的堆叠。

不管是和傅霆弦之间发生的事情也好，还是许下了不该许的承诺也罢，更甚至是后来因为一时无知而害了别人，这些全部的全部都仿佛是一层又一层的枷锁，让毓宁整个人都陷入巨大的悲伤之中。

从始至终，傅霆弦都安静地坐在毓宁的身边，看着她嚎啕大哭的样子，偶尔伸手替她擦擦泪水，却并没有说一个字。

没有让她不要再继续哭了，也没有让她随心所欲，他就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仿佛随时都会陪伴着毓宁。

……

三七被冷月带了下去，明明是只是个孩子而已，却好像有着成人也没有的魄力与胆识，毫不犹豫的就承认了，是自己在甜汤里下了药，骗毓宁喝了下去。

就连下的药的名字也十分准确的说了出来，坦然无畏，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非要说的话，应该是后悔没能干脆果断的把刀子捅进毓宁的身体，结束她的性命。

冷月替毓宁不值，但也清楚，即便三七做了这样的事，毓宁也不会对他做什么，于是只能压好怒气。

“我权当是因为你年纪尚轻，不知道这世间险恶等再过些日子，你就应该明白这世上会像王妃这样对你的人，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三七一改往日乖巧的样子，看起来早慧又阴郁：“会害死我师傅的人，这个世上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冷月气的一拍桌子，直接把杯盏拍在了地上，碎的不成形状。

“你难道不明白你师父是替谁背了黑锅吗？是他们要害王妃在先，难不成仅仅是因为王妃欣赏他就要默默承受这些，这算是什么道理？”

三七抿着唇，没有说话。

冷月气愤不已：“我和你说再多也是无益，只希望你能睁开眼睛看看究竟谁才是真的对你好的人。”

说罢她愤然离去，锁上了房门。

冷花准备着给毓宁喝的药材，仔细的小火慢煎，没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冷月不敢过去打扰毓宁和傅霆弦，又实在不想见到三七那张令人恨的牙根痒痒的脸，于是便转悠着来到了冷花这边。

平日里有什么话冷月总是憋在心里，但这一次她实在想找个人诉一诉毓宁受的苦。

“……你说王妃对他这么好，他为什么还能做出这样的事，真是狼心狗肺！”

冷花用扇子扇了扇炉火，“按道理来说王妃对他丝毫不曾设防，也就是说他如果想的话，那碗甜汤里大可以放一些见血封喉的毒药，何必只放些打胎的药呢？”

冷月一愣：“你莫不是还要替那个白眼狼说话？”

冷花摇了摇头：“自然不是他做了这种事，我心里也是唾弃的，只是心中有些疑惑而已。”

冷月沉默了，因为她居然觉得冷花说的多无道理。

……

毓宁慢慢止住了眼泪，窗外破晓，透露出一点点的白光。

毓宁扭了扭僵硬的脖子，看了眼身边的傅霆弦，大概是流了太多的眼泪，毓宁觉得自己的嘴唇也变得又干又涩，似乎只是说一个字就要干裂流血。

“先喝杯水吧，哭了这么久，肯定累了。”

傅霆弦端来一杯温热的茶水，扶着毓宁喝了下去。

干涩的喉咙被滋润一下，脑子也跟着清明了不少。

毓宁深吸一口气，安静的看向傅霆弦。

“王爷，对不起我骗了你，这个孩子我还是想要生下来。”

傅霆弦没有说话。

毓宁自顾自道：“你看看，他跟我吃了那么多苦，要是最后还没能看一看这个世界，该多可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