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衫风流，不离身的酒葫和长剑。

郭嘉飒然而来，见桌席上，多了一副碗筷，当即也不客气，就这般坐在了许牧的对席。

“素闻司空府的厨子，厨艺精妙，平日里极难吃到。”

“昨日见主公赐给执戟郎丫鬟僮仆，料想其中有司空府的厨子，故而今日冒昧来访。”

郭嘉见碗筷而知许牧意。

这不羁的作风，很快拉近了跟许牧之间的关系。

“祭酒能来寒舍，令我这陋室蓬荜生辉，又怎会是冒昧呢！”

“素闻祭酒好酒，我这有新酿的好酒，邀祭酒同饮！”

一阵寒暄。

借酒意的商业互吹。

许牧和郭嘉很快就如多年未封面的故友一般，交浅言深，又以表字相称了。

“景略跟主公，以前可曾相识？”

郭嘉醉意询问，但双眸眼神，却是精明而犀利。

许牧哈哈一笑。

“不曾相识！”

“机缘巧合罢了！”

许牧将在宫门遇到曹操之事，闲聊的方式，道与郭嘉。

当听到许牧以为“宛城之战，曹司空必败”的时候，郭嘉的表情极为惊诧。

“景略，宛城的张绣，可战之兵不到五千，其余皆是新兵。”

“主公之兵，又大多是青州黄巾精锐组建，征陶谦、逐吕布、西击李傕郭汜，兵精将勇，堪称当世悍卒。”

“怎么可能败？”

郭嘉受曹操十里相迎，虽然颇受器重。

但进入曹营的时间，还不到三个月，对曹操的个性，更多在于荀彧等人的描述。

然而。

荀彧谦谦君子，是不会道出曹操的恶习的。

许牧同样不会傻不拉几的当着郭嘉的面，说曹操贪杯好色，觊觎了张绣的婶婶。

话锋轻转，许牧话藏深意。

“兵战凶险。”

“未算胜，先虑败。”

“即便有料敌机先的谋略，但有时候也挡不住主将的一意孤行。”

“因此。”

“考虑主将的作战风格、个人品行，推断败阵可能，可以降低敌人反败为胜的可能。”

“我称之为，躺平之论！”

郭嘉惊诧。

未算胜，先虑败的兵法思维，早在孙子兵法中就有记载。

但真正能做到的谋士，却寥寥无几。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但能知己知彼，又谈何容易？

行军打仗，不是纸上谈兵。

纸上谈兵，可以设置各种先决条件，包括城池、地形、兵力、武器、主将等等。

一切都处于理想状态！

但真要行军打仗，对敌对己，了解往往是很片面的。

未算胜，先虑败。

的确是不败之策。

但如果敌人没你想象中的聪明，谨慎反而会延误战机！

许牧的言论核心，郭嘉能懂。

但郭嘉不能理解的是，许牧似乎对曹操和张绣，格外的了解！

还有这“躺平之论”~

郭嘉的眼神有些怪异。

“景略，如此精湛的兵法思维，你冠以躺平之论，这又是何意？”

饶是郭嘉天才机敏，这个时候也被许牧的“躺平之论”给整懵了。

“就字面意思！”

许牧轻笑。

“行军打仗，风餐露宿，本就令人疲惫。”

“倘若再打个败仗，不幸伤残，亦或者魂归他乡，那家中妻儿，可就孤苦无依了！”

“躺平的寓意，是不争不抢不贪不嗔不痴。”

“只要我方主将够自律，敌人就勘破不到弱点。”

“而我方的将士们，该吃吃，该喝喝，打了胜仗领赏赐，班师回朝陪妻女，岂不快哉？”

真是潇洒惬意啊！

郭嘉更是惊诧。

能将行军打仗，描绘出如同书生结伴、出门旅游的闲适心境。

郭嘉还是第一次遇见！

但很明显。

许牧又不是纸上谈判的穷酸儒生，在这不切实际的胡吹大气。

看似不羁的言论中，蕴藏的却是兵道奇谋的精义！

“景略，你既然通晓兵道奇谋，为何只甘心当一个小小的执戟郎？”

“以你之才，胜我十倍。”

“倒不如~”

郭嘉话未说完，就被许牧打断。

“奉孝啊！”

“这里又没外人，这文士之间的吹捧，就别提。”

“倘若我没料错，荀文若举荐你的时候，也说的是你之才能胜他十倍。”

“照你这意思，我一个人，顶得上一百个荀文若？”

许牧不由轻笑。

“执戟郎多好啊！”

“事少钱多离家近，不如我跟司空商量。”

“我不去宛城了，祭酒你替我去如何？”

“反正你也闲！”

郭嘉一愣，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我闲吗？

校事府的情报，都让我焦头烂额了！

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郭嘉提议道：“景略，不如你向主公申请，当个副祭酒如何？”

“倘若你不甘心在我之下，当个正祭酒也可！”

“祭酒比执戟郎，闲多了。”

“不仅不用点卯，还可以公费去酒肆、歌舞坊。”

“考虑考虑？”

郭嘉忽然有些期待。

有许牧相助，这校事府的日子就不那么枯燥了。

还能偷得浮生半日闲。

但许牧何等精明的人！

别看郭嘉说得跟真的似的，许牧早有判断标准！

郭嘉的俸禄，是两千石！

相当于一个郡守的俸禄了！

两千石的祭酒，会比一个四百石的执戟郎闲？

“不考虑！”

“以后你去酒肆、歌舞坊的时候，给我结账就可以了。”

许牧可不上当！

郭嘉不去宛城，并非曹操不器重郭嘉。

相反。

正因为器重，才会将郭嘉跟荀彧一样，都留在许都！

许都初定，人心不稳。

身为祭酒的郭嘉，又岂会真的闲来无事？

酒肆、歌舞坊。

校事府！

许牧眼中闪过精光，隐隐猜到了郭嘉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