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这曹铄是有名的呆傻之人，如今又射杀了司空的战马，你可不要自误啊！”

辛毗担忧。

瞧辛宪英这模样，显然已经对曹铄产生了兴趣。

这名门闺秀，眼界本就不低，能入眼的，都是心目中认为的优秀之才。

辛毗不知道辛宪英看上了曹铄哪一点，但出于对辛宪英的终身大事考虑以及辛氏一族的利益，辛毗善意的劝诫辛宪英。

但辛宪英本就是才女，眼光见识不同寻常，既然对曹铄产生了了解的兴趣，又岂会在没深入了解之前而放弃？

“父亲，岂不闻《史记.仲尼弟子列传》有言：吾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众人皆言司空第六子曹铄是呆傻之人，但曹铄阿姐曹宁，对曹铄推崇备至，我信曹宁不是妄言之人，故而对曹铄呆傻一事，抱有怀疑之心。”

“于是我今日跟曹宁去春搜围猎场见曹铄演武，然而我见此人，威猛狂霸不下于司空第三子曹彰，其心性亦不是呆傻之人能具备的。”

“指鹿射马，谎称断弦，但断弦之弓，又如何能不偏不倚的射中司空的战马？”

辛宪英眸有笃信，嘴角自信的向上挑了挑。

辛毗见辛宪英引经据典，言及孔子不识子羽之才的典故，眼中的偏见和轻视也少了许多。

“女儿的意思，是曹铄一直在装傻？”辛毗琢磨，如果真是装傻，那这曹铄的心机可不少！

辛宪英轻笑：“是否装傻我不知道，但曹宁说曹铄只是言行跟世俗不太一样；而司空的态度，却更令人匪夷所思。”

“父亲可知道，曹铄射杀了司空战马之后，司空可有责罚曹铄？”

辛毗不假思索地道：“司空教子甚严，曹铄在春搜围猎场射杀司空战马，不可能不会受到惩罚，只不过惩罚大小有别罢了。”

辛宪英眸中的自信更甚了：“所以，我才认为曹铄才不简单啊！司空非但没有责罚，反而让乐进指点曹铄箭术！”

辛毗猛地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向辛宪英：“没有责罚？还让乐进指点曹铄箭术？”

乐进的箭术，辛毗是很清楚的。

毕竟能一箭射杀城墙上的郭图，这可不是普通武将能办到的！

更重要的是，乐进是曹操陈留起兵时的旧将，对曹操忠心耿耿，别无二心！

对待一个素来被视为呆傻、又在春搜围猎场射当众射杀了曹操坐骑的人，这样的待遇，别说是责罚了，可以称得上恩宠无二了吧！

辛宪英嘴角再次轻轻扬起：“父亲，你还认为，曹铄是一个呆傻的人吗？司空用人，素来不论出身，唯才是举，对儿子亦是如此！因此才有十二岁的神童曹冲，颇受恩宠，更有传闻曹冲是竞争曹氏继承人的人选。”

论眼光见识，辛宪英比弟弟辛敞要强得多。

因为好喜读书，时常也能引经据典，以史为鉴。

这一阵分析，令辛毗对曹铄的偏见，更少了，但取而代之的，却是辛毗更深的担忧。

“南征在即，司空的统一大业，就在这一战了。”

“汉室倾颓，南征之后，司空跟陛下之间的矛盾，必然会上演到最激烈的一幕。”

“而曹氏继承人之争，亦不会亚于昔日袁绍三子之争。”

“曹铄，真的是我辛氏一族的选择吗？”

继承人之争，最是残酷。

一旦择选错误，那么整个家族都会因此而陪葬。

但如果赌对了，对于家族而言，前程似锦啊！

辛毗跟着袁绍的时候，亲近的袁谭，因为袁谭是长子；如今跟着曹操，辛毗最中意的其实是曹丕，因为曹昂死后，曹丕就是长子。

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这是比较常见的继承人选择习惯。

但曹操又不是常人，让曹操这种务实的人来遵守这样的习惯，显然是不可能的！

良久。

辛毗叮嘱辛宪英道：“女儿，你的抉择，是会影响辛氏一族的命运的，大哥一家被审配残杀，辛氏一族人丁凋零，再也经不起祸事了。”

“我不反对你中意曹铄，但在之前，我希望你能深入了解之后，再决定！”

辛宪英眼神变得清澈而睿智，虽然年仅十七，但考虑问题不是恋爱脑，诗书熏陶下的辛宪英，比寻常女子的思想更为成熟。

“父亲放心，女儿有分寸的！”

..

离开了春搜围猎场的曹铄，没有立即返回司空府，而是登上了邺都外的高峰。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盘坐在峰顶的曹铄，有一种天地为棋盘，众生为棋子，俯瞰天下我自傲的凛威。

峰顶凉风习习。

峰峦如聚，翠鸟轻鸣。

曹铄脑海中，四帝正在就春搜围猎场一事，各抒己见。

“以朕观之，那龙凤玉璧，可能真的有某种预知功能，曹操显然对小铄的才能有了解。”

“否则不可能容忍小铄今日指鹿射马的行径。”

“将心比心，倘若朕的儿子，敢如此射箭，朕一定让他去上党抵御匈奴，体验何为朕之苦！”

嬴政的语气，依旧傲然，时刻自称朕。

同样。

嬴政是最相信龙凤玉璧有奇能的。

追求长生不老、多次遣人出海访问仙人、又常常自称真人巡山问仙的嬴政，相信这世间是有仙人有真命之人的。

刘彻有巫蛊之祸的痛，对仙人巫蛊之类的，深恶痛绝，依旧有很强的质疑：“鬼神之说，难辨真假；断言龙凤玉璧的预知能力，我认为过于夸大其词了。”

“曹操有负责刺探情报的校事府，我认为，定然是校事府探到了小子的秘密，故而曹操才会来试探，亦或者，是想故意给小子表现的机会。”

李世民想得更简单，兴致勃勃：“臭小子，别想太多了！不管是龙凤玉璧的预知能力，还是校事府的刺探能力，可以确定的是，曹操很欣赏你！”

“我还是坚持，你赶紧在曹操面前表现吧，最好能得一个征南大将军，让曹操坐镇邺都，而臭小子你领兵南征。”

“如此一来，所有的功劳都是你的了！”

朱元璋则是联想到了另一个细节：“铄小子，你可还记得，曹操忽然征召了十几个太医，给家眷子女检查隐疾吗？”

“在你去见曹操的时候，曹操单独见了曹冲，而曹丕、曹彰和曹植却只能在外静候。”

“联想这几日种种，我更倾向于认为，曹操可能预知到了曹冲会死，但又不知道曹冲为何会死。”

“我更倾向于认为，龙凤玉璧有一定的预知能力，但又不全面，否则曹操不会这般谨慎的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

“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那么铄小子，你很可能成了曹操抛出去的一个诱饵！”

“一个能让曹操查到，曹冲死因的诱饵！”

朱元璋这个玩儿子坑大臣的老手，一针见血的，洞悉了曹操的心理。

“诱饵吗？”

“这倒是挺符合父亲这多疑爱算计的个性啊！”

曹铄眼中闪过一丝睿光，显然对朱元璋的推测极为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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