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连着半个多月都是阴天，基本就没出过太阳。

圣上心情不好，太后心情也不好，几乎就是高层全都不爽，底下本来有个嫔正好是这个月过生辰，这下也不敢过了，也就皇后跟贵妃安慰性地赏了点东西，含凉殿那里不传妃嫔，不传大臣，都不晓得皇帝是在干嘛。

我估计傅容是完了，他面临的处境堪称是四面楚歌，高压之下简直是见不得所有人过的好，旁人过的不好，他这心里就爽了。

乾寿宫不出面，不过替傅容得罪人的事也是一点没少干，我在百忙之中还挑了不少漂亮小宫女送出去，感觉自己的像是搞批发的，哪个王府少了人都是从我这儿拨出去，不过过程还是非常隐秘，送的简直是九曲十八弯，因为得瞒着含凉殿哪个病秧子。

玉绒受了这一段时日的特训，不说脱胎换骨，放到人堆里也是格外出挑的，她进宁王府的那一天，除了傅昃派人来迎的宦侍和嬷嬷，宫里头出来送她的人压根就没几个。

一个是司空太妃身边的侍女，容貌略次一些，但也算是个美人，算是给傅昃的备选口味。

另一个是云太妃跟前的老嬷嬷，其实也不是很老，但肯定比她聪明，办事稳妥且不会多话，属于太妃的友情赞助。

另有零零散散几个，清秀款幼齿款都有，也都是太后赐下的，已经说清楚了，会和她一同进府，做了主子的合该配置些丫鬟，这样才能显出自个的身份。

不过玉绒很明白，太后的言下之意是叫她识相些，往后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论是伺候还是监视，都对她没有坏处，她受着就是了。

玉绒心里苦，苦于没有办法，只能听从。

乾寿宫的洗脑洗的有一套，说什么等她在宁王身边站稳脚跟，还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背靠乾寿宫这颗大树，自个再多争气一些，指不定就能在王府呼风唤雨，这样不是很好吗？

玉绒想起临行前太后同她讲的话——她承认太后娘娘说的句句在理，可就是顺着脊梁骨冒冷气，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会死在宁王手里。

侧妃啊，有多少入宫的女子一辈子都飞不上的高枝。

托太后洪福，她做到了。

不过这个现实也叫她有多高兴。

除去那些个丫鬟婢女，还有一个来送她的，是玉梨。

说到玉梨，玉绒心里也隐隐地有些不爽，毕竟当初也是嫉恨过她的。

她们两个，几乎就是同样的年纪，同样是做宫人，凭什么玉梨却能被圣上一眼相中，赐封妃嫔，隔日便成了才人，转头就搬进了春华殿。

别说皇后嫉妒，几乎是后宫所有女人都嫉妒她。

玉才人，有多少个宫人能一跃成了才人，实在是风光无限啊。

然而风光不过几日，宫里就突遭政变。

玉才人不再得宠，后边不知发生了什么，太后竟直接将其贬为宫人。

这下好了，一切又重回原点。

而她尽心服侍太后，同时冷眼旁观着，暗喜之余，又藏不住她那点自以为是小聪明，最后意外得了太后的青眼，一下便成了宁王府的侧妃，或许一辈子就是颗棋子了。

不羡慕，一点都不值得羡慕。

两个玉面面相觑，彼此都在眼中看见了羡慕。

想出宫的出不去，不想出宫的，偏偏又被关进另一片四方的天地，跟另一群女人，争一个并不算太好的男人——太后的恶趣味果然一如既往，令人胆寒。

玉绒无语了，她想到她们刚进宫那会儿，内省局负责分派宫人的姑姑告诉她们，圣上与太后母子情深，不是骨肉却胜似骨肉，这两个主子就是大靖的天，一定要好好侍奉。

太后仁泽，宫闱中妄想被分去昭圣宫的宫人，不知有多少。

她们那时也是这样想的。

可是有些事，只有到了眼前，才能知晓是不是。

只能说这是她们俩的命，没得后悔，也没得改。

何况太后和圣上的确是。

——胜似骨肉呢。

“太后，人已经出去了。”

碧水出去看了一场热闹，回来就跟我讲：“宁王府还算有点脑子，派的人不少，算是看得起她了。”

我想想傅昃那个不着调的脾气，也不好说玉绒能不能得他欢心，只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还是得看她自个的造化。”

碧水看我脸色不好，有点担心：“太后要不要服些药，奴婢这里还有贾太医以前开的方子，最是贴合您的身体的，奴婢叫人去配来吧。”

“算了，没用。”

我按按胸口，觉得空气有些憋闷：“大约是避子的汤药喝的太多，留了点后遗症，你就是飞去仙宫给我配个仙丹回来，也照样是没用.......罢了，先混过这一阵再说吧。”

一说起这个，碧水就恨，恨不能把忽失偈琍的皮给扒下来：“阴魂不散，他倒是痛快了，倒害的咱们.......”

“阴魂不散，好歹也替我牵制住了傅容。”

劝了自己那么些天，我这心里已然回归平静：“他说的对，没了他还不晓得傅容又得扶持个什么货色，算是我欠他的........”

欠了别人的人，不还清怎么行。

之后我算着日子，一边提防着傅容那儿有什么动作，一边又派人去细细打探，打探回来的结果倒是颇为喜人的，碧水说司空太妃年纪上去了，也没从前那样爱蹦跶，如今王府诸事皆有两位侧妃协理。

傅昃于是高兴了，转头就抬举了玉绒。

这也算是变相的告诉王府里的人，玉侧妃如今在宁王面前，很吃得开。

我听罢就感叹：“原先还以为她绝对受不得傅昃的磋磨，没想到竟还忍下来了。”

“好在玉绒做宫人时没少受过操练，这点场面相信还是能应付的。”碧水狗腿地拍我马屁：“尤其是太后那会儿还派阮娘私下教导，姑姑的手腕您是知道的，玉侧妃是尽得真传啦！”

“有女人的地方，总是有争斗的。”

我叹气道：“就算不争，也架不住别人要害你，弄得跟养蛊似的，一堆女人里头，总会养出一个最厉害的。”

碧水点点头，安抚我道：“娘娘别担心，眼下该安插的人都已经派了出去，该布置的咱们不也布置了么，不会有事的。”

她知道我担心的是傅祾。

我还是叹气：“但愿吧......”

但愿傅祾能早日归来。

他回来，我便可以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