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口酒下肚，话匣子打开，吴叔给艾博文讲了自己的故事。

吴叔的太太一年前患了肺癌。老两口寻了好几家医院，都说发现时已经是晚期，劝他们放弃治疗。吴叔和太太伉俪情深，自然不肯放弃。

后来，他们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位医学院的教授。老教授说，有一种进口药可以治这种病，这种药国只能靠进口，一天三粒，一粒三千，要长期服用。吴叔好说歹说，花十万块买了两周的药量，给太太吃。

果然，那药确实效果不错。太太吃了后，精神好了很多，也不再夜夜痛苦呻吟，能睡成宿觉了。吴叔大喜过望，继续给太太买药。可这药真是太贵了，不出三个月，他们就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

太太劝吴叔别再买药，可吴叔怎么舍得放弃治疗？他背着太太，卖掉了家里几乎所有值钱的东西，后来万不得已又借了高利贷。

再之后，高利贷上门讨债，太太终于知道了这件事。

在一个寒冬的深夜，她给吴叔留下一封绝笔信，趁吴叔熟睡时，服毒自尽了。

吴叔讲到这儿，吸了吸鼻子：“她走了以后啊，我把我们住的房子也卖了，还清了从亲戚朋友那儿借来的钱。但就算这样，我也是还不上高利贷。走投无路了，我一个人坐在这店里，对着四周的桌椅板凳说，‘对不住啦，老伙计，我也要把你们卖了’，都卖多少钱就还多少钱，还不了的，就算是我这辈子欠下的，只能下辈子再还了。”

艾博文蹙起眉头：“您后来，把这家店卖了？”

“卖了。”吴叔一仰头，又喝了好几口酒，继续道，“我把店卖了以后，钱直接转给了高利贷。那天，天特别冷，要零下十几度，我抱着老婆的骨灰盒，裹了件破棉袄，就坐在河边上发呆。我和我老婆说，‘老伴儿啊，你这辈子跟着我受罪了，咱们没儿没女，没金没银，到现在我连安葬你的钱也没有。’我想着，干脆在这个河上凿个冰窟窿，抱着老婆的骨灰盒跳下去，也算我们老两口葬在一起了。”

艾博文拿了一叠纸巾，放在老吴面前，问：“是小叶救了您？”

“是啊，叶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老吴抽出一张纸巾，抹了把脸，“她朝我走过来，就像能看穿我心事一样，和我说，‘大叔，天无绝人之路，您可不能做傻事。’开始，我没理她。后来，她看着骨灰匣上我老婆的照片，又说，‘您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您太太想啊。您怎么忍心，让她和您一起葬在这条河里呢？’”

艾博文神情凝重：“小叶说得对。只要有命在，一切就都有希望。”

“是啊。这姑娘还告诉我，我要是跳进冰窟窿，等河上的冰化开，尸体总有浮上来的那天，被泡了那么久的尸体一定很丑。而且那时骨灰匣会沉在河底，我却会被人捞上来葬在别处，岂不是夫妻两个又要分开？”

“她这话……”艾博文无奈地摇头，暗想：这话倒真像是叶思娜的风格。

“你别说，她这话倒真让我犹豫了。我把自己的事全都告诉了她，最后和她说，‘姑娘，我也不想死，可是实在是没办法啊。’她问我欠多少钱，我告诉了她。她说，‘没问题，这钱我借给您，不要利息。’另外，她还要帮我，把卖了的小店再盘回来。”

艾博文心生疑惑：“她一个学生哪来的那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