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母后的原意应是想保护我的，”轩辕云霓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滚烫的温度与她微凉的指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身体虚弱，瞧着随时都要不行的公主，应该不会被送去和亲，也不会成为他人的眼中钉，更不会遭了帝王的忌讳。”

“小夜，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轩辕云霓看着朔夜，神情平静，“母后曾让父皇下过一道旨意，大哥哥今生都跟皇位无缘，就算父皇所有的儿子都没有了，大哥哥都不能成皇。”

朔夜对上轩辕云霓沉沉的目光，最终叹息道：“你可有找到什么证据？”

“没有，”轩辕云霓又转了回去，“即便是有，你觉着我还能让它在这世间留存？”

若真的有什么证据存在，轩辕承和轩辕云霓怕是都不能活命了。

朔夜说：“那便都是你的猜测而已，你想太多了。”

“熟知蛊虫，选的又是噬心蛊，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对一个帝王下蛊，且又不想要帝王的性命，还能及时发现中蛊迹象，”轩辕云霓的声音无波无澜，像是只是一个述说者，说着一段别人的故事，“明明是父皇中蛊，有死劫的却是母后，这样方方面面都符合条件的人，小夜你说，除了母后，还能有谁？”

“还有尸毒一事，”不等朔夜应话，轩辕云霓就又说了下去，“我生在帝宫，又有父皇母后的庇佑，哪来的可能性让我沾上尸毒？尸蛊也是，有母后在，我又岂会直到被你发现才知道自己中毒已深？我把每个人都考虑了一遍，可他们都有这样那样不符合的地方，就剩下母后了。从动机到时机再到行为，都显得合情合理。便是她临终前对我说的话，也对上了。”

她说：霓儿，对不起，一切都怪母后。是母后任性妄为连累了你。

朔夜还在找着别的理由推翻轩辕云霓的猜测，“可一直以来，贤王妃和贤王都很恩爱，对陛下也没什么抗拒的情绪。倘若真如你所说，皇后娘娘和贤王妃可是双生子，皇后若有什么委屈，贤王妃怎么可能无动于衷？而且，若是那个男人本来就没死，皇后娘娘可以与他一起逃啊，逃到南康总会没事了吧？”

“小夜，我母后是个很善良的人，”轩辕云霓偏头朝朔夜笑笑，“对上的是一个皇子，一个在沙场以铁血出名的皇子，他们就算能跑，一家人都跑，可要怎么样才能让一族的人为了他们而迁徙到别的完全陌生的地方？姨母与王伯相爱，这是不可控的，以母后的性格，她只会默默地将一切心思藏住，换所有人平安。”

朔夜完全找不到借口了，他忽然有些庆幸自己是她的弟弟，跟着她转到这一世，否则这样沉重的秘闻她都只能一个人背负了。这真的是连墨君仪都不能说的事情。

“小夜你说，母后她……对父皇可曾有过真心？”

轩辕云霓神情茫然，在她的记忆里，顺乾帝和纯慧皇后俩人夫妻恩爱，即便为了平衡前朝后宫，她的父皇有着众多妃嫔，可他对自己母后的宠爱也是独一份的。

而她的母后，温柔和顺，雍容大度，对他们兄妹俩疼爱有加。她好像没有见过她母后难过的一面，记忆里都是她柔和的笑脸，温婉舒缓的声音，像是个没有脾气没有烦恼的人一样。

她以前是有替自己的母后不平过的，即便自己的父皇再怎么宠爱自己的母后，他也还是要去别宫娘娘那里，还是要母后独守空房，要母后忍受与别的女子一同分享自己丈夫的爱。

可她的母后却似乎从未在意过，不管父皇去不去她的宫殿，她都未曾表露过失望落寞。

而且，一直大度得从未争过宠爱。

朔夜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轩辕云霓，沉默半晌，才开口：“都是过去的事了，又何必再深究？”

轩辕云霓浅浅地勾唇，声音轻得一下就被风吹散了，“也是。”

“对了，贤王爷是不是在查你中毒的事？”

倘若真的是纯慧皇后，这事就不能再查下去了。

“在南康的时候我已经写信给父皇和王伯，告知他们我体内的毒已清，下毒之人我自己也查出来了。”

朔夜睨了她一眼，“凶手是谁？”

轩辕云霓淡声道：“以前伺候过林氏的一个老嬷嬷，无亲无故也已入土为安的人。”

朔夜用轻松的语气道：“事情解决了就好，如今也算是一切圆满了，小双你就跟墨君仪好好到老吧。”

轩辕云霓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朔夜：“小夜，那个一直用我的血养着的傀儡娃娃，你没丢吧？”

“你知道？”朔夜眉梢轻挑，“准备处理掉了，反正也不会再有用处。”

“留着吧，”轩辕云霓捧起茶杯，抿了几口，“你该不会觉得我赢了幻熠，从此就能高枕无忧了吧？”

朔夜抿唇，他知道没有，所以才会还留着那个傀儡。

“我本来对斗过幻熠没什么信心，一直抱着的都是同归于尽的想法，这样也一了百了，省得它还要琢磨怎么把我这个漏网之鱼给抓回去。如今我成功杀了他，心就贪婪了一些，还想与它再争上一争。”

轩辕云霓食指往上指了指，“它”指的是谁就很明显了。

朔夜的神情完全严肃了起来，“小双，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知道，”轩辕云霓坦诚地说：“左右现在离极限还有不算短的时间，慢慢找吧。”

墨君仪从书房里出来之后就回了他们的院子，没有看见轩辕云霓，便问了留在院子里的若露，知道她的去向后，就往水榭走去。

他远远地就看到水榭里头轩辕云霓和朔夜的身影，微微蹙眉，脚步加快了些。

“墨君仪，”轩辕云霓一看到墨君仪的身影，站起来就往外迎去，见左右没有旁的人了，直接双手圈住他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跟父亲说完话了？”

墨君仪扶住她的腰，“嗯，在和朔夜说什么？”

轩辕云霓凑到他耳边，笑道：“在套他自己终生大事的话呢。”

声音压得很低，可里头的兴奋却是显而易见得很。

墨君仪纵容地顺了一把她的背，什么都没说。

“二位，”朔夜凉凉地开口，“在有第三人在的场合下，能不能收敛点？”

“要收敛什么？”轩辕云霓回头，眉梢挑起，“我和墨君仪说话就是这个样子的啊。”

朔夜做了个牙酸的表情，然后选择无视他们，直接走了。

轩辕云霓得意地“哼”了一声。

看着这对幼稚的姐弟，墨君仪好笑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