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议论的内容，也正是曹操所担心的。

之前曹操和郭嘉谋划此事，就是担心南边刘备刘表捅刀子，所以计划要打快仗，速战速决。

没想到刚出山海关，就遇见这百年未见的大雨天气，耽搁了行军进程。

按照原计划，此时早就该荡平乌桓，班师回关了。

在这关外耽搁越久，对于整体局势的把控，就越不利。

若是刘表和刘备，联手跨过长江，进攻许都，这还真令曹操心头一震，不得不心悸。

但是，张程却胸有成竹。

作为熟读《三国志》之人，他对于曹操北征之后，南方的局势，有着详细的分析。

这些分析，都是后人的史学家总结的，但是张程却能纳为己用，成为自己的观点。

张程一边回忆，一边用自己的语言组织道：

“刘表和刘备，此二人不足惧！”

张程重重一拂袖。

“刘表虽然根植荆州多年，精兵良将不少，但是在乱世中，多年偏居一隅，行事保守，对于中原局势，没有兴趣。”

“反倒是刘备嘛，贼心不死，一直觊觎中原。”

“但刘备势单力薄，兵力刚过万，自身难保，何以偷袭许都？”

徐晃听了张程的论述，不以为然，摆手道：

“我自然知晓，刘备一人不足为惧，但是刘备和刘表联手，二人又是同姓宗亲，齐力同心，便有十足的威胁。”

张程转身，朝着徐晃一拱手，道：

“徐公明此言差矣！如今的乱世，谁还认什么八辈子宗亲，你不要忘了，刘备不过是卖草鞋出生，天下姓刘的多了去了，他能投靠刘表，刘表能接纳他，纯粹是相依为命，利益使然，不过是畏惧丞相罢了。”

“我断定，刘表必定不会听从刘备的建议，北上中原。这老头守着他一亩三分地，就知足了，哪里还敢觊觎中原？”

张程环顾四周，发现此刻郭嘉已经睁开了眼睛，对着他微微点头，眼神中掠过一丝惊叹的意味。

他继续分析道：“现在荆州局势，刘表需要刘备的万余兵力屯守，提防曹公南下；刘备也倚仗刘表的地盘供给，休养生息。”

“然而，刘表帐下的将士多是荆州本地人，对于刘备这样的外来户、丧家犬，本来就提心吊胆，日夜盯防。”

“更何况，就算刘表表面上礼待刘备，但是荆州军一旦贸然和刘备长江北上，”

张程顿了顿，正色道：“他也担忧刘备使的是调虎离山之计，乘机把他荆州的老巢给端了！”

“刘表和刘备，此二人虽都是皇室宗亲，但是二人貌合神离，相互猜忌，一旦一方有大动作，联盟必将分崩离析！”

这一番话，听得徐晃瞠目结舌。

他没想到，张程竟然能分析得这般鞭辟入里。

自己的论述，被一一切割瓦解。

想要反击，却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徐晃一时语噎，手在空中晃荡了两下，又放了下去。

他心中暗自思忖：“这小子分析的没错，好像，是这个道理……”

索性哈哈一笑，摇摇头，装作不以为然的样子，掩盖自己的尴尬，对曹操道：

“这都是张鸣远个人的猜测罢了，还请丞相审慎定夺。”

张程不过寥寥数语，就轻易就化解了徐晃的攻击，而且话逻辑自洽，理由严丝合缝，滴水不漏。

营帐内沉默了一阵。

唯有炽热的火把，还在熊熊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曹操看在眼里，内心早已是心花怒放。

张程的一番言辞，远远超出了曹操的预料。

他原以为。

张程不过是个热血方刚的后生，主战不过是为了争风头。

但现在来看，此人不仅思维敏捷，逻辑清晰，对南边敌对势力的心理有详实的分析。

而且面对资历深厚的军中大将的论点，一一驳斥，丝毫不怯场。

可谓是有勇有谋的青年才俊！

“主公，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人起身，走到大帐中央，朝着曹操一拱手。

此人乃军中一名重要谋士，荀攸（字公达）。

荀攸是颍川人士，很早就跟随曹操南征北战，也是曹操的心腹之一。

“帐前议事，公达但说无妨。”

荀攸冷眼扫了一眼张程，对曹操道：

“明公，我这数日，用龟壳淬火，根据纹路研习卦象，对比《周易》，发现是凶卦，此乃不祥之兆啊，如若不撤军，恐怕遭至……”

荀攸低头拱手，不再言语。

言外之意很明显，此时若再行军，便是和天作对！

张程回忆了一下，觉得这个荀攸，怕是在瞎说话。

方才刚入账的时候，就听见有人说卦象的事，张程记得，那人正是荀攸。

只不过当时他说的是军中卦师讲的，怎么这会儿就成了他自己算的卦？

张程朗声道：

“荀军师，你熟读古书，可曾记得，论语里有一句话，叫子不语怪力乱神？”

“行兵打仗，靠的将军的筹划，谋士的计策，士兵的勇猛，以及后勤的供应。”

“做到这四点，再配合仁义之师，我军自然是战无不胜，没有输的道理。”

“又何以拿着一块乌龟壳子，谋划全军进退呢？勿要滑天下之大稽了！”

曹操听了，心中再次叫好！

这小子真是说出了自己心中想说的话。

荀攸此人，心中无非就是不想在雨天营地里受罪，扯什么龟壳纹路，都是借口罢了。

我曹操，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从来都是生杀予夺，还信什么占卜之术！

荀攸目光凌厉，看向张程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寒光。

“张军师——我且尊称你一声军师，你既然不相信占卜之术，那你说说，为何辽西之前持续三个月大旱，我军一来，就连绵一个月的大雨？”

张程淡然一笑，缓缓道：

“占卜之术自是不可信，不过天文地理，我还是略通一二。”

“这几日，荀军师在看乌龟壳子，我却在夜观天象。”

荀攸一愣，“你看出什么来了？”

“自然是，”张程故意顿了顿，“不出七日，大雨必停！”

众人一听，皆是一片哗然。

“张程，你休要口出狂言，天象难测，岂能能擅自推断？”

“若是七日内雨未停，你怎么办！”

荀攸上前一步，咄咄逼人。

“我现在就立下军令状，若是七日内雨未停歇，”张程双手抱胸，一脸风轻云淡，“我自愿受军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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