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他喊，有些人已经觉察到发生了地震，在四散奔逃了。

等到河中的水位蹿高，河水不断涌向岸边时，原本还留在原地的众人恐慌情绪加大，竟不管自己是否推倒了旁人，只顾自己逃命。

被踩死的人随处可见，真真是让人痛心。

此前，宁栖禅想着今日肯定人多，未免发生意外，将自家的位置四周都做了结实的护栏。

可这会护栏被推倒，里面的人只有少部分人逃了出去。大部分人不是被踩死就是被水冲走，甚是凄惨。

城中的混乱还没传到书院里来，褚其是被晃醒的，醒来后看着不断晃动的房子他有些蒙。

等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他甚至都来不及穿上衣服便跑了出去，遇到同样惊惶跑出来的两个同窗和叶氏母女。

五人一起来到讲堂外，惊恐地看着房子不断摇晃。

学子之一刘易刘二郎战战兢兢问道：

“这是地震了吗？”

“是，就是地震了。”

“怎么会突然发生地震，怎么办，书院不会塌了吧。”

“.....”

书院会塌不塌暂时没人知道，山脚下的竹亭镇上，地震发生后众人奔逃的奔逃、救人的救人。

一两个时辰后，洪水又来了。

那水就像一只凶猛而饥饿的老虎，冲毁庄稼又冲倒房子，人也被冲走了。www.tuxu.org 不格小说网

又因下起了暴雨，听说书院好好的，幸存的人便来到书院。

褚其顾不得自己的风寒，将所有来到书院的人好生安置。

新石巷里，房子塌下来那会宁栖禅来不及逃出去，只能以最快的速度爬进床底下。

虽然避免了被房梁、砖瓦等物砸中，但也被压在床底下动弹不得。

直到晃动结束，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从床底下爬出来，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却不能歇息，新石巷离城中心还有些距离，她们家的宅子又造的坚固。

这里的宅子都塌了，可见地震有多强烈。

汴河边上少说也有数万人，万一发生踩踏...

她不敢深想下去，只一个念头，那就是得尽快赶到汴河。不过在那之前得先处理好身上的伤，否则她不一定到得了。

幸好宅子里她放了不少药，找到药处理好伤，又把剩下的药全带上才出门。

一路行来，所见皆是残垣断壁，还有不少死去了的百姓。

受伤动弹不了的人也有，见得有人经过，忙大声呼救。

宁栖禅并没有停下来救人，对于大家的呼救只在心里默默说着对不起。

受伤的百姓见她不肯救自己，呼救改为了咒骂，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宁栖禅走得太急，加之又突然下起了暴雨，她没注意脚下，一脚踩在了满是钉子的圆木上。

其中的一颗钉子穿过鞋底，直刺入她的脚底心。

疼痛顿时传遍了全身，人也往地上摔去。地上全是带有钉子的圆木，如果正面摔下，恐整张脸都得毁了。

她反应极快，愣是在半空中翻转身子让背部着地，摔在了圆木上。

圆木乍然受力自动往前滚，钉子在她背上一路划过。

疼痛让她恨不能就这样死了算了，可人就是这样，当死亡真正来临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想死。

宁栖禅给自己打气，地震这么大的事自己都能幸运的活下来，一点点疼痛又算得了什么。

这么一想，似乎身上也没那么痛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现在最需要做的是赶紧找个能避雨的地方处理伤口。

她从地上起来，捡了根趁手的棍子充当拐杖，一瘸一拐继续往前走，很快发现了有一家只是半塌的宅子。

忍着疼痛来到宅子里，发现里面有不少人。

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伤，有几个还是重伤。

他们当中有人认得宁栖禅，知道她会医术，忙不迭请她救命。

宁栖禅自己满身的伤，又挂心着自家人，哪里还能静下心来救他们。

轻伤的人包括她自己，简单处理了一下，重伤者她就无能为力了。

家属听宁栖禅说她也救不了，放声大哭了起来。

宁栖禅没有安慰他们，找了件蓑衣冒雨继续走。

心里急得不行，照这个速度什么时候才能到。

不过再急也没用，这个时候可没有马车......

想到马车，宁栖禅一拍额头，对啊，怎么把它忘记了。

前几日何掌柜来看宁晏清的时候带了一匹马，说是宋青临送给她的。

昨日她来汴京便是骑着那匹马，此时也不知道那马还在不在，要不要回去看看？

可是这会回去，万一那马在地震的时候跑了，那自己不是白跑一趟耽误时间。

她一时拿不定主意，不过很快她就不用做选择了。

地震加上暴雨，洪水四处冲决泛滥，一路往下，轰轰隆隆的声音传出老远。

宁栖禅此时正好来到了护城河边，上游的洪水也恰在此时冲到了这里。

她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洪水冲倒，随着湍急的水流往下游冲去。

河水污浊不堪，夹杂着折断的树枝、杂草、死尸还有活人、活物。

宁栖禅随着河水漂流，途中哭喊声、求救声不断。

她也想喊救命，嘴一张开便有河水灌进嘴里。

她只好闭嘴，手脚并用，划起水来，可惜一路下来她都没有找到机会上岸。

身上的伤口尤其是左肩上的刀伤，因为不断用力划水，伤口崩开又开始不断流血。

她知道再这么下去，自己迟早得死在水里，不由地苦笑。

‘都不用别人费心埋了，冲到哪里，哪里便是埋骨之地。不，我不能死，还得去救人呢。’

抱着这个信念，她放弃了划水，而是抱住了一根断木，使得身体漂浮在水面上。

死死抱住断木不松手，嘴里不断呼救。

她以为自己呼救的声音很大，实际根本没有传出多远。越到后面声音越小，因为她的体力消耗的差不多了。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脑海里走马观花闪过许多的念头。

很多都是她曾经想做却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而耽搁了，这让她很是遗憾。她想如果这次能活下来，她一定要把那些事都做了。

想着想着她就昏死了过去，并不知道在她昏过去的那会有人将她救了。更不知道的是救她的人把她送到如海书院后，一个才学过不到一年医术的大夫杜思远匆匆搭了一下脉便说她多半没救了。

大家便不管她，将她扔在尸体堆旁边任由她自生自灭。

一天过去，来到书院避难的人越来越多。至宁栖禅被救上山时，书院里足有上千人。

宁栖禅直到申时左右才醒来，待发现自己身边躺着一具具的尸体时，她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以为自己死了。

好在一阵阵的哭声传来让她知道自己没死，只不知为何会躺在尸体堆旁。

打量了一下四周，她此刻正躺在一片竹林里，竹林外有条小径。

沿着小径往前出了竹林，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大的庭院，正是书院的讲堂所在。

大雨还在继续下着，堂屋里、游廊上或坐或躺或站着，布满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