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笑非笑看着蒙面人，“我已经尽力挽回损失了，后面怎样，这便看阁下手段如何了。”

蒙面人颔首道，“那倒是，东不成则西或就，为人处世不能僵化，宜穷而思变。总比全被袁术收编的好。好，你小子机灵，当记一功。”

刘弈道，“阁下以后最好不要不请自来。免得露了行踪。若要议事，信鸽传书即可。”

说到这里，他叫住已经打算翻窗出去的蒙面人，“等等，我还有一个秘密消息，或许有用。”

那人顿住，“什么秘密消息？”

刘弈过去，附耳低语，“早前营地边上林地，发现了一个埋尸之地。”

那人浑身一颤，扭首盯看刘弈，面巾之下的神色风起云涌。

浑不知刘弈出手诡秘而迅速，已然在他衣角，腰间，背部，分别点了数点。

“死者身份不明，尸身腐烂，尸水将衣物都渍腌得乌漆墨黑，无可辨认，只知大概是白马义从成员。不知道阁下可有知道，白马义从军中，是否曾有人秘密消失？”

刘弈补充，并且询问道。

蒙面人缓缓摇头，“或许有，但我并不知道。我也只有执行任务需要的时候，才会盯着他们。”

刘弈敏锐的五感，无时不刻不在暗暗感受对方为面巾遮掩的面部多变神色。

只可惜，除了知道对方情绪有些波动外，一无所得。

但无关紧要，他更关心的只是其他。

蒙面人离开。

一只暗青色虫子，从刘弈衣袖潜藏的竹筒子里钻出，在他手指上停了停，振翅飞走。

“白虎，洛阳要乱了，你再放飞一批鸽子。往洛阳，往冀州，往负气小子那飞一趟。”

这天一只鸽子落在孙策驻军地的鸽舍。

薄薄的锦帛之上，细细书写着令人触目惊心的谶语。

“南方不久有将星将陨，以分野度之，合在汝父，若避此厄，勿攻襄阳，若非攻不可，勿战骈口，遇山莫上，远避滚石与飞矢。否则，寿终于三十又七矣。”

孙策看罢传书，惊出一身冷汗。

手下战将传阅，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何方小丑，敢如此诅咒吾主公！吾主公乃大汉栋梁，岂能受此侮辱！臣建议，彻查此事，揪出心忖叵测的造谣者，杀之以儆效尤！”

孙策赶忙制止，“冲动不得。你们就没发现吗，这字迹太过熟悉了，我总觉得在哪见过呀。”

将士愤恚，“那就是有人模仿公子身边的某些旧友笔迹，恶意中伤吾主公！哼，我猜就是袁绍袁术两兄弟的杰作！这是瞧不得主公声名鹊起坐大啊！”

“万勿声张！否则正中了贼人奸计。”

孙策斥退诸将，责令他们守口如瓶，以免损害父亲隆声，喃喃，“到底是在哪见过呢？”

身边近卫，盯看好一会，又看看公子的案台，“公子，我怎么感觉这字迹，这您这重金购买到的临摹文本，如此相似？”

孙策心头大震，案上的，赫然便是他托人从洛阳银钩赌坊买回的临摹版本《侠客行》。

东汉时期，造纸术出现，但其时天下都用简牍，纸张一开始并不能广泛通行。

后来造纸商便想了一个法子，言说亡人于九幽之下，若能得阳间焚烧纸画的衣物，房舍，牲口，钱财，美人，奴仆，便能如阳间一般，过尽荣华富贵的日子。

于是倒惹得民众和官员，贵族都纷纷购买之，焚烧给祖宗，与那些素时思念的故去亲友。

造纸技术因此得到了更长足的发展。

这也正是现代的冥纸的起源。

可以说，从刚有纸张开始，这冥纸就跟着衍生了。

如今一天天的，造纸技术发展，纸张质地越来越好，人们终于发现，这纸张的好处。

赌坊之主庞大海，得到了鲁王《侠客行》手记。

拍卖之前，利用纸张，大量出临摹版本。

将原件拍卖以后，依然乐此不倦，一时间，造成洛阳纸贵的情形。

当然，这时期的文人墨客，还有那些高官贵族，谁不以能有一份《侠客行》为荣？

渐渐的，这临摹版本，倒是到处都是。

“原来这贼子模仿的居然是鲁王的手笔！”

近卫愤然道，“太可恨了，鲁王下落不明，这些鼠祟之流，因为知道公子对鲁王的推崇，竟利用鲁王笔迹做文章！只是……”

他喃喃道，“这贼子居然将鲁王笔迹模仿得如此相似，这些贼子，不可谓不是无所不用其极啊，有这才能，与商家合作出书帖子，不比坏人声誉强？正是鲁王当初胖揍袁尚，救下冯方女，评价蒋奇那句话，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啊！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哪！”

孙策斥道，“好了，消停吧，这事我自有分寸。”

近卫吃骂，退了出去，他走向鸽舍。

洛阳城。

这天晚上，司徒王允家，来了个客人。

不速之客。

王允老脸色变，惶恐至极，“何方贼子，你闯入老夫书房作甚，你想做什么？”

来人拱手笑道，“不请自来，还望司徒大人见谅，至此只为向大人借一样东西。”

王允盯着他一身早已为洛阳家喻户晓的装束，吃惊道，“这装束，你是李白？你借什么东西？”

来人身材洪大而行动迅健，浑身散发只有取过不知道多少人性命，才可能有的杀伐气息。

他吓得魂飞天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颈脖。

李白固然是侠客与刺客综合体，早前所杀之人，个顶个劣迹斑斑，但一身刺客装扮，登堂入室，能借的，除了人的头颅，还能是什么？

不速之客点头，“没错，吾正是李白，特向司徒大人借一件祖传之物。”

这老命算不算祖传之物？

王允心头忍不住这样想、

思量想去，除了朝堂之争，自己并未与什么人结怨。

他强自镇定，“到底什么东西，你是要老夫项上人头吗？是董贼匹夫，因为老夫屡屡与他最对，故此让你来刺杀本司徒的吗？你要杀赶紧吧，休要戏弄老夫！”

李白道，“素闻司徒大人胆识过人，即便面对董卓，亦是不屈不挠，如此一见，倒令某失望。司徒大人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这点察言观色能耐都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