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面向墙角，心如死灰，泪如雨下。一个地痞伸手抓住这女子的肩膀就想强行把女子转过身来。

“放手”

此时，一个男人的声音从众地痞的后面突然响起。

众地痞回头，却没收回伸出去的手，见是一个身穿狱卒服饰的衙门小吏，根本没放在眼里。

景云见地痞们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又提高嗓门说了一句:

“我说放手！”

那叫金三的地痞楞了楞，脸色一黑骂道:

“你一个看大牢的，算哪根葱，敢来管我金三爷的闲事，识相的赶紧滚，不然别怪哥几个不客气，”

看景云的穿着，毕竟是属于衙门公差，所以没有直接动手。

景云没有回答他，又重新再次提高嗓门说了一遍:

“我说了，放手！”

一个地痞顿时怒火中烧，往前几步一拳就往景云的脸上招呼过来。

咔嚓，那名地痞挥出得一拳不但被景云接住，同样怒火中烧的景云还顺手把这名地痞的胳膊关节拉脱了臼。

这地痞立刻抱着胳膊蹲了下去，疼得哇哇大叫起来。

其他地痞终于暂时顾不上那女子，打算先给这名不知好歹的狱卒点教训了。

当先两个地痞一左一右双双出拳直往景云的双目打来，这在一般地痞流氓的打架斗殴中已经算是比较狠辣的打法了，这要是被打中，弄不好就是双目失明，就算没出全力也一定会疼痛难忍，短时间内无法再睁开双眼。

然而就在两个地痞双拳挥出的瞬间，景云一个后空翻，不但躲过了这两拳，落地之前还重重的在两名地痞的胸膛上各踏了一脚。两名地痞都被这一脚踢的后退数步，后脑撞在两边巷子的墙上，才缓缓顺着墙坐下。

金三见景云瞬间放倒三人，自知今日是遇上了练家子，心底已有些许怯意。但当着这么多手下的面，不甘心就这样丢了面子，又见景云只有孤身一人。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也敌不过人多”。于是招呼其他地痞道:

“兄弟们一起上，不要怕，咱们每人一拳也能把这不开眼的干趴下！”

于是剩下的七八个地痞全都围了过来，打算以多为胜。

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特别是在这狭窄的巷子内，就算景云武艺不俗，也放不开手脚应敌。

所以景云的身上，在混乱中被打了很多拳，但多次从阎王爷手里捡回一条命的景云怎么会在乎拳头打在身上的那点痛，只管护住要害，然后逮住一个地痞就是几下重击，直打到这个地痞没有力气还手再换下一个。

一柱香的功夫后，巷子里全是在地上翻滚哀嚎的地痞，连一向以心狠手辣自称的金三也被打掉了两颗牙，满嘴鲜血的坐在地上喘息。

景云也没好多少，嘴角被打出了血，肚子和后背不知道中了多少拳，腿肚子也被一个地痞捡了一根木棍偷袭打了一棍，火辣辣的疼，不过总算把所有的地痞都放倒了。

景云擦了擦嘴角的血，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对那面向墙角不敢回头的女子道:

“姑娘，你没事吧？走吧，没事了，先离开这里，我是衙门的人，他们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了。”

女子这才敢缓缓转过身来，看着眼前唯一还站着的这个人，然后就怔住了。忙用衣袖擦了擦眼中朦胧的泪花，再仔细的看了看，哇的一声就几步小跑，喊了一声:

“大贼哥……呜呜……呜呜”

就扑到景云身上大哭了起来。

景云也愣住了，低头看了几次，确定没有看错，这就是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肖家人之一，肖碧云。

半响，肖碧云哭的香肩微颤，鼻涕和泪水把景云的前襟都弄湿了一片，景云轻轻用手拍了拍肖碧云的后背，对女人的心思几乎一无所知的景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只好轻声说道:

“妹子，不哭，不哭了，只要有我在，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等肖碧云稍微冷静了些，然后又问道:

“找到落脚的地方没有？怎么一个人来了，你哥呢？”

肖碧云没有马上回答，趴在景云的肩膀上轻轻的抽泣，只是微微的摇了摇头。

景云估计肖家可能出了什么变故，要不就是肖碧云当真离家出走，单独来了洛阳。想起胡三万那里还有一间空房，收拾收拾也还能住下，好歹有个照应。

于是又拍了拍肖碧云还在一怂一怂的肩膀道:

“走，妹子，有什么事回家慢慢说，到了这里，我就是你的亲人，我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

然后带着肖碧云先去县衙旁的大牢值房找典狱大人告了假，又找到翟让说明了刚才的打架斗殴情况，让他派几个捕快过去看看。

便带着肖碧云回了胡三万的那个小院子。等回到家，景云先做了些吃的让肖碧云先垫垫肚子，然后才慢慢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自去年下半年开始，武阳乃至山东河北河南地区便先旱后涝，多数郡县受灾严重。

先是连续干旱六七月之久，庄稼无水灌溉，减产大半。到了今年春天开始，又连续下了两个多月的雨，各地洪水泛滥，百姓流离失所。

原本还指望朝廷能开仓放粮，拨粮赈灾。

哪曾想朝廷的赈灾粮没有等来，却等来了一拨接一拨催粮征款的官军衙役，说是皇帝陛下要扬我国威，亲自东征高句丽。

百姓承担的税赋徭役是加了一层又加一层，最要命是官府在运河沿线大量征调水手民夫前往东莱造船。

本就因为灾情缺吃少穿，交不起那各种名目税赋的肖老汉被充当徭役协助运输军粮前往琢郡，原本只说一个期满便可回家，结果三月将满也没见人影。

后来肖胜云也被当做壮丁抽调前往东莱制造海船，也是一去不回，数月之后依旧了无音讯。肖碧云的大哥一家为了孩子活命，跟着别人逃荒去了。

后有乡邻逃回家乡，告知肖碧云的母亲周氏，本就年过半百的肖老汉在运输过程中劳累过度，和许多劳工一样已经染病西去，连坟头都找不着具体在哪。

长期以野菜勉强度日的周氏承受不住打击，最终也丢下肖碧云一个人撒手西去。

临终前交代肖碧云变卖祖传的两件首饰和那条小船，换些盘缠去京师洛阳县投靠在衙门当差的表兄，寻条活路。

其实周氏早就看出自己兄长的儿子，也就是肖碧云的表兄对肖碧云有那么点意思，临终前还在想着若女儿到了洛阳，起码会有一口饱饭吃。

一路之上，肖碧云这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弱女子，受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来到洛阳，按照母亲留给自己的地址，找到了道光坊，在打听县衙位置的时候却被那群地痞骗到了小胡同，若不是恰巧被抄近路的景云遇到，后果不堪设想。

对于肖家的遭遇，景云也是心痛万分，万万没想到如此一户淳朴善良的家庭，竟是短短一年多就支离破碎，自己对肖老汉的救命之恩都还没来的及回报丁点，便已经再没有机会了。

肖碧云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述说着这两年家中的种种变故，眼中的泪水始终在眼眶里打转。

良久，肖碧云看着景云身穿公差的袍子，而且也是在洛阳县衙当差，便小心翼翼的问道:

“大贼哥，你怎么也在这里当差？”

景云回答道:

“嗯，这事说来话长，不过我没来多久，暂时混口饭吃”

肖碧云又问道:

“那……那你认识我表兄么，我要去哪里找他？”

景云想了想，吃这碗饭一年有多了，这县衙上上下下的官吏几百号，不说全认识，只要知道名字，应该还是很好找的，于是问道:

“你表兄叫什么，难道真的这么巧，我与你表兄还同在一个衙门共事？明日去了值房我帮你问问，我有几个同僚在这衙门十几年了，应该会认识”

肖碧云抹了一下眼角那颗即将落下的泪珠，回答道:

“他叫周六生”

听到这个名字，景云忽然愣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真的没想到会这么巧合。这个名字景云当然记得，因为自己就是因为在去年的建国门事变中杀了两个白衣护法才能当上这班头。

而在那一天，和景云一起去打扫天街的洛阳县官差有五个人不幸遇难，被弥勒教的狂热分子杀害，其中就有这个周六生。

见景云的表情暗淡下来，肖碧云试探着着问道:

“那……那地痞他说我表兄死了，是真的？”

景云知道这对肖碧云来说，又是一个无法接受的打击，但这事，迟早都瞒不住。

于是默默点了点头说道:

“是真的，我亲眼所见。”

肖碧云一屁股坐下，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眼泪像穿线的珍珠刷刷的往下掉。

见此情景，景云的心也绞痛万分，明知道该尽力安慰肖碧云，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憋了半天，走到肖碧云身边，并肩坐下，说道:

“想哭就哭吧，想开点，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妹，我就是你的亲哥，永远都是！哥绝不会再让你挨饿受欺负，等过些日子，我找商队的朋友帮忙托人打听你二哥和大哥的下落。放心，一定能找到他们的。”　　27708/110958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