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仔细想想，我也很能理解独眼老伯。

苗宏谦是我奶奶的大弟子，又是苗家根正苗红的自家子弟，也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当家人。

而我再怎么说也是个后来者，将苗家寨交到我手里，他必定一百个不放心。

这样想着，我便摆摆手说道：“那个……大师兄，我一不懂蛊，二个修为也极低，我回来不是为了接手苗家寨的，我根本没这个能力管理这个寨子。”

我开诚布公道：“老伯说得对，苗家寨交给我不合适，既然之前是你当家，你便一直当下去吧。”

苗宏谦立刻说道：“师父说的话就是命令，她说将苗家寨传给你，那就是你的，别怕，你年纪还小，还有成长的空间，我会竭尽所能从旁辅助你的。”

“不用不用。”我像是接了个烫手山芋，恨不得立刻扔出去，“我来苗疆一趟，做完要做的事情就回江城去了，我妈还在家等我，我是不可能留在苗疆的。”

苗宏谦还想劝我，独眼老伯连忙打断他，说道：“你们这样推来推去，一时半会也出不了结果，重欢，我先给你们安排住处，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呵。

墨九骓嗤笑一声，独眼老伯顿时老脸一红。

刚才我们要房间他不给，这会儿倒主动要给我们安排了。

我指了指还在地上趴着的灰三喜，说道：“解药。”

独眼老伯只能给解药，然后推着苗宏谦离开，自有人来给我们安排住处。

一共两间厢房，灰三喜一间，我和墨九骓一间。

刚安排好，饭菜也端进来了，灰三喜害怕再被下蛊，坚持让送饭的人先尝。

“不必了，量他们也没有这个胆子了。”

墨九骓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折腾这么久，我们着实累了，风卷残云之后，灰三喜说要偷偷转一圈寨子便离开了。

墨九骓则往床上一趟，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我笑道：“你死皮赖脸的要留下来，就是为了要个房间睡觉的？”

墨九骓招招手，让我过去陪他躺着，他搂着我问道：“离开江城的时候，为什么不想办法给我捎个信？”

“我又不是一个人走，苗翊一起的，再者，我们不是已经分道扬镳了吗？”

“你对我就真的这么没有信心？”

“……”

我是根本也不会想到，墨九骓会来苗疆的，更不会想到，他埋线埋那么早。

我来苗疆，本就是背水一战，又怎能去拉他下水？

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在我意料之外的。

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说道：“我看我大师兄这人不错，耿直。”

“耿直的像个棒槌！”墨九骓撇嘴，“如果只求稳，让他带领苗家寨还不错，但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光稳是没用的。”

我哂笑：“那交给我就更完蛋了，我还不如他。”

墨九骓若有所思道：“重欢，你别忘了，巫蛊一族是有蛊王的，但蛊王认主，并不是谁都能当，就算你奶奶也没能成为蛊王，那么，蛊王呢？”

是啊，蛊王呢？

不仅是我奶奶没当上蛊王，就连她的父母也没有，这么多代流传下来，就只是听说蛊王的存在，还真没见过它认主。

“难道，苗家寨护着的，就是蛊王？”

墨九骓猜测着，整个人都严肃了起来：“这样推断下来，我感觉思路是对的，但蛊王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这种事情光靠猜想是没办法弄明白的，灰三喜出去逛了一圈，也没啥大收获。

“寨子里的人个个都跟猴儿似的精明，见到生人，那张嘴拿棍都撬不开。”

灰三喜抱怨着，墨九骓只让她去休息，有事会叫她。

灰三喜回房之后，墨九骓就抱着我躺在床上，逼我补觉。

夜幕降临，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来叨扰我们。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被墨九骓从床上拉了起来，眼都睁不开，不高兴道：“干嘛啊，不是说要睡个安稳觉吗？”

墨九骓一边催我穿衣服，一边说道：“刚才我出去转了一圈，发现整个寨子的人都起来了，个个衣装整齐，全都朝着山那边汇聚过去了。”

我揉了揉眼睛，终于清醒了一点：“全都去了？一大清早的，去山脚锻炼啊？”

“太奇怪了，所以我们得去看看。”墨九骓说道，“我已经让三喜先过去了。”

我赶紧起床收拾好自己，牙没刷脸没洗，跟墨九骓迅速往山脚那边赶。

那会儿五点多了，即使还没天光大亮，也不该这么黑沉沉的，所以今天应该是个阴天。

我们刚走到山脚下，淅淅沥沥的小雨便落了下来。

半山腰往上烟雾缭绕，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

下雨了，寨民们一个个唉声叹气，转头往家回。

“这又是怎么回事？怎么都回家去了呢？”

墨九骓也摇头，我们暂时没有走，站在山脚下观察着眼前的这座山。

等人都走光了，不远处，却还留着另外两个人。

其中一个穿着黑布麻衣，手中握着一把伞，替另一位时不时咳嗽两声，看起来很单薄的男生打伞。

那个单薄男人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穿着一身黑布衣，衬的他的脸更加惨白，手中握着一只帕子，一咳嗽便用帕子捂住嘴。

我一下子就想到，这应该就是我奶奶的第二个徒弟了。

他也一直在看着山，即使是阴雨天气，也挡不住他的执着。

好一会儿，他终于收回视线，转而就看到了我和墨九骓。

我也终于看清楚他的正脸。

他长得好漂亮啊，五官清秀，身形较弱，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羸弱的美。

他冲我微微一笑，已经抬步走了过来：“想必这就是师妹了吧？昨天大师兄还向我提起你，我本想着今天晨祭之后去见你，没想到这么巧，竟在这儿遇到了。”

我捕捉到了一个词：“晨祭？”

“对，晨祭。”男人说道，“当年苗家寨惨遭动乱，是这座山帮我们挡住了一切灾难，所以从那时候起，我们寨子的人每天一大早就会过来拜一拜山神，希望它保佑我们世世代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