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容哭笑不得的下楼，就看到容斯正在跟班主说话。

见她下来了，容斯献宝似的跑过来：“怎么样？今儿晚上咱们吃着年夜饭，听昆曲。”

“亏你想的出来。”温容无奈的紧，“人家昆曲班子的人不过年，不吃年夜饭了？”

话音刚落，那边的班主跟过来了，是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带着一脸讨好的笑：“我们往年也有大节上去高官富豪家唱戏做寿的，不算什么；况且容老板给的报酬丰厚，也给我们提前预备了席面的，实在是仁心啊。”

有人帮着说话，容斯立刻对着温容，露出一个邀功似的表情：“我都安顿好了，今儿你就安安心心过年就是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温容也不好再说什么。

转而一看，只见有几个扮上了的角儿已经上了台，正在对词；而温离趴在戏台子边上，看的一脸痴迷，似乎都怔愣住了。

温容头一次瞧见温离这么认真的看什么东西，往日教这孩子写字看书，她坐不了一刻钟就要动弹。

这次温容都走过去了，唤了她一声，温离都没反应。

见她这痴迷的样子，温容不免觉得好玩儿，上前蹲身轻轻摸了摸她的脸。

阿离这才如梦方醒似的，傻傻的看向温容。

“阿离，喜欢看这个吗？”温容含笑，俯身将她抱起来，让她看的更清楚，“知道这是什么吗？”

温离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大眼睛里都是光芒：“容伯伯说这是昆曲，阿娘，什么是昆曲啊？”

“就是……唱戏。”温容叫她看台上甩着水袖的旦角儿，“漂亮吗？”

两个对戏的，对的是‘长生殿’，眉目幽怨的旦角儿嗓音清亮，几乎响彻整个一楼，余音绕梁。

温离痴痴地看了一会儿，又转而看向温容：“阿娘，为什么那个漂亮的姐姐，嗓子那么好？阿离也想学，那个姐姐唱的真好听。”

温容闻言诧异，抱着阿离问：“阿离是想学唱昆曲吗？”

阿离使劲的点了点头。

容斯正巧凑过来，听到母女俩的对话，又看到温离点头，颇有些诧异：“阿离喜欢这个？”

温容也觉得诧异，含笑：“从前没发现，她若是真喜欢，学一学也无妨。”

“让她学这个？”容斯却有些迟疑，“你乐意？”

阿离想下去近距离看，在温容怀里扭了扭身子，温容便放她下去，看着孩子的背影，温容半晌才缓缓道：“为什么不乐意？”

“戏子，算是下九流了。”容斯压低了些声音，定定的瞧着温容，“她若是学一学当个乐子还行，别以后痴迷进去，走了歪路。”

温容不以为然：“下九流？什么是下九流？我不太明白，靠自己本事吃饭挣钱，怎么就是下九流了？再者说，有我在，也不能让她真的靠这个吃饭。喜欢什么学什么就是了。”

容斯闻言忍不住笑：“说来说去，你还是没打算叫她真的入这一行。”

“阿离才几岁，哪儿知道以后怎么样。”温容看着阿离的背影，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我只要她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好。”

天色越来越暗，外头街道上也没什么人了，追鹿坊中灯火通明。

容斯着人在一楼大堂摆了好几个桌子，让楼里卖艺的姑娘，护卫下人，乃至于后院做饭的，都到前堂来一起吃饭。

正堂乌泱泱摆了数十张桌案，台上敲锣打鼓的唱戏，很是热闹有趣。

外头鞭炮声一阵一阵的，温容坐在离戏台子最近的一桌，听着堂内的喧嚣声，心情却是没什么起伏波动。

楚云给楚风强行拽了下来，原本楚风几天都见不到人影，偶然瞧见了，也都是沉默在后院帮忙，或是练功。

这会儿被楚云拉着下来坐，跟温容还有容斯等人一桌。

落座后，楚风似是有些出神的看着自己面前的酒盏杯碟，久久不言。

温容也安静的看了他一会儿，许久才举起杯盏，冲着楚风轻轻笑了笑，朗声道：“楚风，新年了，今儿晚上子时一过，就是新的一年了。”

楚风迟钝的抬起头，半晌才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跟温容碰了碰。

专心致志听戏的容斯也反应过来，嚷嚷起来：“怎么单独喝啊？来来来，咱们一起碰一杯，大过年的，都高兴点，也别枉我给你们辛苦筹谋一番。”

陆与之忍俊不禁：“容公子，你这是自己喜欢才请了昆曲班子吧，我们可没说要看戏。”

容斯翻白眼：“怎么着，这还嫌不够好？我难道去把天上的仙女给你拽下来唱两曲？”

“哪里哪里。”陆与之讨饶似的端起酒杯，先跟容斯轻轻的碰了下，而后笑吟吟的看向师傅：“师傅，祝您新的一年里，福寿安康！”

温容忍笑：“听着像是我七老八十了，你给我祝寿。”

一桌子的人都笑起来，楚风也微微勾唇，像是回了点魂。

就连病了许久的苒澄，今日看起来都精神了些。

一桌子人亲亲热热的碰完杯，看戏的看戏，喝酒的喝酒，诸嘉忙着吃菜，温离则是满场子乱逛，收了一兜子的糖和点心，还有碎银子压岁钱，拿回来跟苒澄分享。

如此的热闹，连温容都的心头都涌上了几分暖意。

只是不知道怎么的，温容总有种游离在外的感觉。

她控制不住的，去想严居池。

也不知道那人的新年怎么过，不知道他有没有吃年夜饭。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温容眸子微怔。

她居然会想起严居池来……

难道严居池所在的汝南王府，就能给她归属感了吗？

努力摒弃掉这个感觉，温容自斟了一杯，喝下，压抑心中难以抑制的念头。

她不想再想起严居池那个人了。

让她心里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