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过世了。”

温容的手微微收紧。

山芝愣了愣，有些恍惚：“什么？”

“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温容低声说着，“为了保护阿离，她被刺客歹人所杀。”

“怎么，怎么会如此？”山芝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跟山芙都是温家的家生子，从小就亲如姐妹，实在没想到分隔两地之后，迎来的却是生离死别。

山芝紧紧地咬着唇瓣，好半晌才忍住眼泪。

温容还在这里，她并不想给主子添堵，许久才忍住颤声，低低的道：“二小姐一切安好，想来山芙姐姐也是，也是欣慰的……”

山芝强忍着伤心，挤出一点笑：“这也有日子没见小小姐了，原以为这次二小姐会带着小小姐一同回来，谁知也是不能得见……说起来，前段时间，二小姐的手帕交，礼部侍郎的郭小姐还问起您呢。”

温容也收拾好了心情，在脑中搜寻了下郭小姐的记忆，有点模糊，便不动声色的道：“她有什么事？”

“郭小姐已经被选入内廷，不日便要入宫为妃了。之前她身边的采萍几次递话过来，问二小姐什么时候回来省亲，她家小姐很想与您相见呢。”

山芝说着，给温容倒茶：“二小姐可要跟郭小姐一见？”

温容微微踟蹰。

原主以前的好友，不比原主的家人，她能将原主家人当做责任，也能感同身受原主对父亲的敬爱，但是这郭小姐……

“我这次回来并不想声张，再说吧。”温容嘱咐道，“暂时不可同外人提起我回大都的事情，你既然过来伺候，把这话也跟院中的人都说一说。”

山芝见温容说的认真，也连忙点头：“奴婢知道了。”

在院中略微歇了歇，温容实在睡不着。

就算记忆再真实，但她本人，仍旧是没有在这个地方住过的。

忽的，庞妈妈擎着灯，步履蹒跚的走了进来。

“庞妈妈。”温容上前去扶了一把，“这么晚，您怎么过来了？”

庞妈妈凝视温容，容色慈祥，她几乎是看着温怜和温容长大的，呕尽心血，这一生都没有自己的子女，早已经将两个小姐当做自己的女儿。

温怜过世之时，她几乎一夜白头。

温容对此事，记忆犹新。

“二小姐这么晚了还不睡，可是心中有事？”庞妈妈神色慈爱的拉着温容坐下。

温容眸光微微闪烁：“倒也不是，只不过，许久没回家了，心中高兴。”

庞妈妈拍了拍温容的手，凝视打量她，轻声道：“不知为何，这次见到二小姐，总感觉二小姐跟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温容就怕温家人有这种感觉。

说到底，她是‘鸠占鹊巢’，纵使原主已经魂归西天，但是面对这样温良的原主家人，她总归还是有些说不出的替原主可惜。

“不知是不是嫁了人的缘故。”庞妈妈倒也没有深究，只是感叹，“先前，老奴总担心二小姐性子过于和软，远嫁之后会被夫家欺辱。不过如今看来，二小姐眉目间神色舒朗，倒不像是受了委屈的样子。”

温容微愣。

连番变故，她一直以为自己看起来苦大仇深。

如今庞妈妈这么一说，她竟有些不敢相信。

自己居然是，眉目舒朗的吗？

“王爷，待二小姐好吗？”庞妈妈声音压低些许，关切问道。

温容垂下了眸子。

这个问题，叫她如何回答……

“我跟汝南王，相敬如宾。”温容声音很轻很轻，“王爷很好。”

还是不要让温家人担心了。

而庞妈妈却是沉默半晌，又道：“二小姐不必瞒老奴……老奴虽然年纪打了，眼睛也开始花了，但，心里清楚。当初王爷对二小姐并无情意……老奴只怕二小姐，过得不顺心，却还要报喜不报忧。”

温容顿了顿，舒展眉目笑道：“庞妈妈不是都说我，眉目间神色舒朗？若是我真的过得不好，妈妈自然也是能看出来的，不是吗？”

庞妈妈将信将疑。

但她终归还是希望温容过的好，便连声道：“是，二小姐说的是……只要二小姐过的好，老奴百年之后，去到底下，见到了夫人和大小姐，也就安心了。”

说到温怜，温容眉心微动。

左右睡不着，温容想了许久，轻声道：“妈妈，不如带我去姐姐灵前，让我为她上柱香吧。”

一提到温怜，庞妈妈的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

但她只是点着头，起身带着温容去了温怜的院子。

温怜生前的住处跟容音阁毗邻，当初温怜患病回到温府之时，也是一直住在自己的院子。

记忆中，自从温怜过世，温容就再也没进过这里。

如今过来，温容看着院中四处的摆设，如同踏入记忆当中的画面。

这里，完全不像是久无人居住，倒像是一直有人在打扫安置。

正屋的回廊下挂着灯，过去的时候，还有两个小丫鬟在擦拭廊上的柱子。

堂屋内灯火通明，温怜的牌位就供奉在此处。

庞妈妈引了温容进来，替她点燃线香，交给温容之后，便转身悄然出去了。

温容站在牌位前，久久凝视上面的温怜二字，只觉得恍惚。

一直以来只在记忆当中出现的人，却不得相见。

但不知道是不是原主对姐姐的感情实在太深，而今温容回忆起来，温怜的面容，仍旧是鲜活的。

上了香，温容三鞠躬，无声耳朵吐出一口气。

她张了张口，想要替原主叫一声姐姐。

但是话到了嘴边，温容还是没能叫出口。

许久，温容低低的道：“你放心，阿离，我照顾的很好。但我要跟你认错，我弄丢了当初你留下的东西……不过我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或许，让阿离寻回自己的身份，本就是一件错事。”

“北亭大乱，我舍不得让阿离，将来流离失所，更不舍得，让她被卷入争斗漩涡之中。”

“你能理解吗？”

温容一口气说了许多，最终还是愧疚垂眸。

“终归是我不好，我私心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