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居池的眸光微顿。

温容缓缓道：“我见了楚太后。”

严居池的表情明显松缓了一刻，但还是凝视着温容：“别的人呢？”

“没见皇帝。”温容很了解严居池想问什么，“太后也不会将我回都城的事情说出去。不过……”

“楚太后与皇帝面和心不和，但她也不是吃素的。”严居池声音低沉，眼神多了些担忧，“你用什么做了交换？”

温容放在一旁的手微微收紧：“我去到宁州城之前，曾被皇帝下了一种蛊毒。”

严居池瞳孔微紧：“蛊毒？”

“是，他以此来要挟，让我在你身边潜伏，为他递送消息。”温容的语气很平静，收紧的手一点点放松，“但是严居池，我从未将你的任何事，你身边的任何消息，递送给宣承昱。”

严居池一时间有些失语，出神的看着温容。

“我说这些也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告诉你。如今我身上的蛊毒虽然没有完全解了，但是楚太后已经将其缓解，她留着我这一条命，当然并不是看我可怜，只是希望我能替她看着你，不让你命丧北亭。”

温容有些自嘲似的笑：“我曾经以为，我跟你和离之后，就能随心所欲的过自己想要的生活，然而我发现我错了，我就连一时半刻的自由，都要靠着你来获得。”

“若无你自己的筹谋，也不会平安出了大都。”严居池定定的瞧着她，“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这并非是我的功劳。”

闻言，温容眼睑微微闪了闪，半晌没有吭声。

严居池被她瞧的有点不自然，不免眸光闪动：“怎么了？”

“没什么。”温容收回眸光，已经平静无波，“我和洛桑已经商量过了，等你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就送你去边境大营，到时候你自己想法子跟阮思年他们汇合，赶紧回宁州城去吧。”

严居池下意识蹙眉：“你跟洛桑商量？我还没问过，你们二人为什么会再次走到一起？”

“我要去见苏赫巴德。”温容没说自己之前的打算，“苏赫巴德让我交出阿离，我自然不可能答应，但苏赫巴德说了，若我不交，就会去找宣承昱谈；这事若是让宣承昱知道，就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用一个流着北亭皇室血脉的孩子去换大齐的安宁，宣承昱怎么可能不答应。

严居池神色蓦的肃穆：“若是如此，我跟你一起过去。”

温容就知道他要这么说：“苏赫巴德见了你，恐怕就会翻脸了。”

“翻脸又如何？”严居池透出微微的不屑，“如今北亭皇帝病势好转，他手中的权利怕是留不了多久了……不过，他又为什么非要阿离那孩子不可？”

严居池迟疑的看向温容：“那孩子的身世……”

温容眉心微动，移过眼神。

事到如今，她跟严居池的确是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但是就这么告诉严居池真相，温容又觉得哪里说不上的怪异。

沉默了许久，温容低声道：“阿离，是我姐姐，跟北亭废太子，必勒格的孩子。”

这下严居池彻底怔愣住了，眼底的震惊丝毫没有掩饰。

他盯着温容看了许久，然后才语气艰涩的开口问道：“阿离，不是你生的？”

温容莫名不想看严居池，扭过头低声：“能不能不问废话？”

严居池恍惚的看着温容，心口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噎的他有些不能呼吸。

当年他还不曾离开大都之时，对温容冷心冷情，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他以为温容未婚有孕，行为不检点。

是而即使严居池那时候根本没有动过娶温容的心思，也对温容多有轻视。

那时候的温容常往汝南王府去，他虽没恶语相向，但也从未给过她好脸色。

严居池无数次想起来都觉得窒息，如今更是心头发闷，不知该说什么好。

好像自从动了心，他说什么都是错，做什么都只是将面前这个人越推越远……

“你待阿离视如己出，这些年辛苦你了。”严居池开口，声音都微哑，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温容，“此去北亭危险重重，若不让我随你一起去，我不会放心。纵使你送我去边境大营，我也会一路跟着你，去见苏赫巴德。”

温容心尖微颤，抿着唇半晌都没有吭声。

许久，她松开捏紧的手：“严居池，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连上路都难？若有任何的颠簸，你身上的箭伤裂开，到时候该怎么办？”

温容深深地吸了口气：“我既然敢走这一遭，就说明我心里有数。”

严居池还要再说话，温容打断了他：“阮思年他们在哪里？为什么你独自深入北亭流寇营地？”

“他们人还在北亭打探消息。”严居池言简意赅，眸色深深，“他们在那里等着我的消息，或许……你知道我这一次为什么会来这里吗？若你知道了，说不定会改变主意，让我同你一起去见苏赫巴德。”

温容想起那龙脑香来，基本上已经能确定严居池为何到此处而来。

她踟蹰半晌，起身打开屋门，朝外看了看，确定无人在附近之后，将门关紧，扣了门栓，从自己袖中拿出那包好的龙脑香，回去递给了严居池。

“我想我差不多知道了。这龙脑香，就是从收留我们的这家生药铺的掌柜那里弄来的，他说了，此物若是跟十里香调和在一起，会成为一种可以传染的毒药。北亭……或者说是苏赫巴德，他私底下究竟在做什么龌龊的事情，可见一斑。”

严居池打开那龙脑香看过，无声叹息：“既然知道，你还要往那北亭去。”

温容不语。

她原本，是没打算真去见的。

至少在找到严居池之前，她是没打算跟苏赫巴德见面的。

可如今严居池已经找到，洛桑更是搭救了他们的性命，而且温容也确信，洛桑心底深处，还是有那么一两分的善意。

她无法不为自己的国朝做事，但她已经在最大程度上，不使百姓遭殃，不使无辜之人遭祸。

温容没道理再让她承受苏赫巴德的怒火。